一枚有趣的六朝瓦当

　　这是一枚直径13厘米的灰陶质瓦当（见图），边轮宽1厘米左右，高于当面约0.5厘米，主题纹饰似乎介于人面与兽面之类，作浓眉大眼、露齿状，周围有两道凸弦纹，弦纹内饰锯齿纹，当背有宽而模糊的旋坯纹。

　　按贺云翱先生的《六朝瓦当与六朝都城》一书分析，此当为六朝时期的南方瓦当，因其边轮窄而明显高于当面，是南北方制当技术不同的主要表现之一。再参考贺先生的分期，从目前出土状况排列，人面纹瓦当类型，仅见于东吴时代的首都建邺和东吴境内的一些城市，表明吴国在建材上力求展现自身特色的文化追求。可是，从现有的人面纹瓦当的图案上看，人面虽多姿多彩，但却有着人类的共同点，比如弯曲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基本椭圆的嘴唇，圆圆的颧骨。再看这枚瓦当，弯眉不错，可吊额大眼就颇有点虎像了，加上露着尖牙的闪电状大嘴，还有颧骨上的几道条纹，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兽爪。著名的人面纹大鼎，因边上有一对变形的兽角和兽爪，被许多专家提到应改名为兽面纹大鼎。

　　那这瓦当是兽面纹瓦当吗？贺先生是这样分析兽面纹瓦当的。

　　中国兽面纹瓦当最早出现于战国时代的燕国，有不同造型的兽面纹半瓦当。南方地区，早在东吴时期，已经被使用，到东晋时，都城建康普遍使用兽面纹瓦当。其特点除高而窄的边轮外，兽纹多用线条勾勒，风格纤细委婉，与北方的块面构图、风格壮硕明显不同。六朝以后，具有典型建康风格的兽面纹瓦当基本退出历史舞台。

　　可是，比较一下出土的兽面纹瓦当，可看出兽面纹基本上是或写实或抽象的虎纹，从没见过长着弯弯人眉毛的兽面！

　　这该如何解读呢？再看此当面，除了浓眉大眼外，一根笔直的鼻子直通额头，顶上以一菱形方块结尾，左右再各饰一个“十字”，眼角边各有一个似乎是耳朵的图案，真让人疑惑，会不会是个神人？

　　向朋友打听得知，此瓦当出土于宜兴周处庙附近。周处是东吴吴郡阳羡人，即今宜兴市人。周处年少时纵横乡里，为祸一方。后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留下“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妇孺皆知。吴之后，周处仕西晋，后得罪权贵，被派往西北讨伐氐羌叛乱，变成“炮灰”，死后被追为“平西将军”，家人父老为祭祀他，修建了周处庙。

　　综上可知，此瓦当应为西晋之物。提到西晋，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青瓷羊造型，既有羊的神情、特点，又往往带有浪漫的翅膀，再往后看，六朝历代的辟邪、天禄，各个神气活现，比野兽凶猛，却都刻着天神的翅膀，莫非西晋的这枚瓦当也是如此，实为人、动物之混合体的神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