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艺术辉煌之顶

层岩丛树图 局部 五代 巨然

　　论画者必盛称宋。更有谓中国画以宋为中心者。史家必唱宋画传统之调。实则，宋画乃五代画余绪耳。史记宋画三大家关、李、范，标代百程、照耀千古。此记甚谬。关仝乃五代初梁人也;李成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亦五代人也;范宽生于五代末，虽卒于宋，实五代上升之惯性也。又，四大家之荆、关、董、巨，无一宋人。荆浩，唐末五代初人;关仝，上已述，乃梁人;董源、巨然，南唐人。史家误为宋人者，皆震于宋画之大名而不考之故也。

　　五代画方为中国画之顶，山水画荆、关、董、巨。宋之后，无可过之者。花鸟画，徐熙、黄筌为大宗师，后世作者，不师于徐，即师于黄，宋之后无可过之者。人物画周文矩、顾闳中、王齐翰，宋之后，无可过之者。宋之画：“齐鲁之士，唯摹营丘;关陕之士，唯摹范宽。”黄画乃宋画较艺之标准。皆保守五代法也。

　　论文者必曰唐诗宋词，实则词至五代已成熟，宋续之而已。五代词坛有二：一曰前后蜀，一曰南唐。蜀词之多不可胜数，集为《花间集》，开百代之先，后世师之者，皆曰“花间派”。南唐一李后主，占尽古今词坛风情。《谭评词辨》谓之：“后主之词，足当太白诗篇，高奇无匹。”前无古人，后无复继踵。纳兰性德曰：“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质量。李后主兼有其美，兼饶烟水迷离之致。”五代词，后主一人，后世即无可过之者，矧有李璟、冯延巳辈。词之成，何待以宋也。

　　或曰：“五代表面上乱，实质上变。”宋文六大家，蜀居其三，江西其三，皆蜀、南唐之遗地也，岂偶然哉？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