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王铎为“禹峰老社兄”书扇面

　　图中所示这幅作品，是“神笔”王铎为知己同僚彭而述所书的镜心纸本扇面。此作纵51厘米，横16厘米，行书22行，共72字。释文：“众壑生寒早，长林卷雾齐。青虫悬就日，朱果落封泥。薄俗防人面，全身学马蹄。吟诗坐回首，随意葛巾低。”诗跋：“杜诗每有诋奇，不见宗庙之美耳。漫识于舟次，于戏东家之语，千古皆然。”款识：“甲申三月，书禹峰老社兄，王铎。”钤朱印“王铎”。彭而述与王铎交友长达20多年，其书作背景坎坷，弥足珍贵。

　　王铎书录杜甫《课小竖鉏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秽，净讫移床三首》诗之二。“不见宗庙之美”典自《论语·子张篇》：叔孙武叔上班时，对同事们说：“子贡比孔丘高明到哪里去了？”子服景伯把这句话告诉子贡，子贡笑道：“那就好比宫墙，我这个墙有肩膀高，你一眼就能看见墙内家居的好东西。我老师那墙几丈高，找不到门进去的话，你休想看见宗庙墙内的美观、富丽的官舍。也许是找到门的人太少，看不见我老师的高妙所在。”在颠沛流离的岁月，他因以杜甫遭遇丧乱引起共鸣，赞“杜诗每有诋奇”之高妙。“甲申”，即崇祯十七年（1644）。

　　彭而述（1605—1665），字子籛，祖籍江西临江府新喻县。明洪武初，始祖彭资孔徙邓州，定居州西南禹山山麓。“禹山翠屏秀，茱萸河流锦。乐不思赣归，夏禹后裔孙”，故彭而述自号“禹峰”。“社兄”，清王应奎《柳南续笔·刺称同学》：“自前明崇祯初，至本朝顺治末，士人往来投刺，无不称‘社兄’、‘盟弟’者。”明崇祯十三年（1640）彭而述中进士，授山西阳曲县令。因母亲去世，加之农民起义而去官。

　　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正月，李自成改西安为“西京”，建立大顺国号，称“大顺王”。时年53岁的王铎避乱南徙，自河南辉县移家浚城（今河南浚县），客寓故友通政参议刘尚信府上。时彭而述丁母忧。二月，着丧服走太行，抵浚县大蔪山与王铎相会，友人张文光与他同行，遂王铎乘楫运河南迁。避乱逃亡途中，彭而述与王铎朝夕相处，对王铎的性格有着深刻的了解。二人避地青、徐二州时，王铎十五乘鹿车，蓬蓬然，装的都是图书，其中有许多是彭禹峰生平所未见者。每到旅店，王铎蓐食趺坐，手持一编，稍无倦怠。要不就磨墨吮毫，赋诗作文，诗起码要作四十首，若是写文章，也不下三五篇。彭而述《读朱五溪来书忆及旧事》：“底事伤心问甲申，元黄战血腻征尘。江东王气天心去，惹得儿童说孟津。”稽《王铎年谱》：“三月，次清江浦（今淮安市淮安区）。至瓜州、丹徒（今镇江市），遇潞王船。其时，王铎与张岱相遇，一同南下杭州。”书扇面“禹峰老社兄”，当在避乱逃亡途中。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破京师，中原大乱。王铎在杭州，朝廷擢礼部尚书。五月三日，福王朱由崧称监国于南京，推王铎为东阁大学士，六月十三日到任。是年夏天，王铎向挚友、苏州巡抚祁彪佳推荐彭而述，希望能给他一官半职，然而述以读先慈礼谢去。清蒋光祖修、姚之琅纂《乾隆邓州志》卷十五《宦迹传》：“尚书王铎荐其可大用，时洪承畴开府长沙，命而述赴军前补衡州兵备副使管云南右布政事。”后擢升为贵州按察使、云南左布政使，不就，上疏辞归。康熙四年（1665）告老还乡时病逝，归葬故里。

　　清顺治九年（1652）三月十八日，王铎卒于孟津里第，彭闻讯往哭之恸。三月二十日，《哭孟津诗》五首，诗中回忆起瓜洲避乱之行：“流血江中欠一死，至今犹忆甲申年。”王铎与彭而述身仕两朝，历经明清鼎革，拥有志同借古怀思之情。透过王铎书杜甫五言诗句，寄托知己同僚“禹峰老社兄”，其书铭刻内心之嘘叹，抒发内心之荒芜而共鸣。

　　彭而述虽少王铎13岁，追随友人王铎达20多年，尽管他本人并不以书法见长，扇面所记述亦非关于书学，但无疑为丰盈王铎品格、行迹、心态、志趣、文艺观念诸史料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