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一千多年前的嘉兴是什么样子？

2016-07-27 09:35:26 作者：施兰余悦来源：南湖晚报已浏览次

　　说到嘉兴，首先会想到什么？常见的回答可能是南湖，或者是粽子。不过，未来的嘉兴可能会多一张新名片，那就是子城。

　　子城是嘉兴最早的城垣，是嘉兴城市的发轫地，距今1780多年历史，此后由于城市的发展，在其城外又筑了一圈大城，叫罗城，名母城，故将原有的内城称之为子城。子城因此得名。

　　子城作为嘉兴城市的根，繁衍出了今天城市的枝繁叶茂，就如同袖珍版的紫禁城，研究子城的历史和文化，有着特别的意义。去年9月，我市启动了子城遗址考古发掘工作，探明子城历史时期城墙及城内建筑遗迹，如今，子城渐渐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一千多年前的嘉兴什么样？

　　据史料记载，子城是嘉兴历代州府衙署所在地，是浙东北地区的政治中心。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经过1780多年的变迁，如今的子城，老百姓可以看到的，仅有南面谯楼及两侧延伸的小段城墙，内部的官式衙署、园林等建筑已经悉数湮灭（内部还有4栋“绥靖司令部营房”是抗日战争期间建造的）。

　　现在的子城里到处都是考古发掘的痕迹，剥掉现代工业的层层覆盖后，夯土（古代城墙、宫室常用建材），灰坑（用途尚不明确的遗迹），甬道等古老之物重见天日，零星地拼凑出一个古老的子城印象。

　　子城北至中山路，东至建国路，南至府前街，西至紫阳街。中山路、建国路、紫阳街均是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每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然而，在1000多年前，这几个地方却是子城的护城河。

　　子城遗迹考古项目领队、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郑嘉励告诉记者：“子城考古发掘工作开始后，我们首先做的工作就是探明子城四至。我们已经找到了南、北、西城墙，独缺东城墙，因为东边建筑群体太多，发掘工作无法进行。不出意外的话，嘉兴商城下面就是子城东城墙。”

　　据介绍，北城墙位于原荣军医院门诊大楼和中山路之间，宽5.8米，城墙外包砖尚存，内包砖早已剥落。在这里，考古人员从一条很深的探沟里发现大量唐、宋时期的碎瓷片，也是在这里，考古人员还找到了披云楼的位置。披云楼，即造在城墙上面的楼房，是古代官老爷们吃喝玩乐的地方。“在我们江南城市，因为没有制高点，一般来说在北墙上面都会建一个高楼，即披云楼，我们推测这应该就是。这个高楼在唐代的时候，可能有很重要的军事功能。”

　　西城墙在紫阳街靠人行道这个位置，西城墙的包砖，一部分已经被挖走。南城墙与谯楼基本平行，可以看到内外包砖，中间夹着夯土，宽度约4米。一条砖头路横压在南城墙上面，据考证，这条砖头路建造于明代。

　　郑嘉励笑称，根据元代《至元嘉禾志》记载，“子城周回二里十步”，而沿着子城护城河跑一周是1.1公里，古今两个数据基本吻合。

　　穿过谯楼，走进子城。一条向北的砖头路面经发掘后曝露出来。这条路被考古人员确定为子城的中轴线。何为中轴线？中轴线是古代建筑中最重要的位置，一般重要建筑都沿中轴线而建。找到了中轴线，考古人员沿线发掘，由南向北，陆续找到了仪门、戒石亭、设厅、便厅等遗址。

　　中轴线上的路叫甬道。在城门向北60米的甬道上，考古人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建筑物遗址——仪门。什么是仪门？顾名思义，整理仪表的地方，它是进入核心部位的第二道正门，如果你要去见官老爷，到了仪门这里，衣帽服饰什么都要整理一下，仪表大方，彰显礼仪之邦的风范。

　　从仪门再往北，考古人员发现了一个建筑台基，据推测，或为戒石亭。戒石亭是宋朝以来立在官署中的一块石碑，上面刻有警戒文字，为警戒官员所制定，内容大意是叫他好好做官，不得欺压老百姓。

　　戒石亭向北，考古人员还陆续发现了疑似设厅，生活区（后宅、园林）的遗址。据介绍，设厅是官老爷办公的地方，生活区即官老爷一家生活起居的场所。

　　“古今重叠”的城市剖面

　　此次试探性发掘发现的衙署遗址、甬道等遗物，证实了子城地下仍保存有大量古代建筑遗迹的事实。与此同时，考古人员还发现了大量“古今重叠”的痕迹。

　　例如，南城墙是宋代的城墙遗址，但是在它上面一层，横压了一条明代的砖头路。考古人员推测，南城墙应该是四面城墙中荒废得较早的，明代就已经荒废，以至于在上面可以修路。

　　再例如，叠压的甬道，考古人员发现了两条叠压的甬道，一条叠在另一条之上。上面那一条是明代甬道，距离现在的地表1米—1.5米，宽1.4米，用材相对斑驳，保存较好；下面那一条是宋代甬道，距离现在的地表1.8米左右，用材统一，铺设整齐考究。

　　经过发掘的北城墙剖面上，用白线划分出了各个年代。据考古人员介绍，最上面一层，是近年医院草坪培土层；第二层为现代层，夹杂了一些瓦件、瓷片等物品；第三层为晚清至民国时期地层，在这里发现了晚清民国以及明清道路的痕迹；第四层为宋代地层，这里发现了大量唐、宋时期的碎瓷片；最下面则是唐代地层。

　　“自上而下，是层层积累的历史，是城市发展的剖面。”郑嘉励表示，因为目前挖到了地下水，所以发掘工作只能停止，但是再往下面发掘，预计可以看到汉代的地层，“试想想，一个建城2000多年的剖面，将会是多么伟大！”

　　将近一年的考古发掘，虽然有了不少发现，但是留给专家们的问题却更多了：不同年代的遗迹叠压，如果想要探索早期遗迹，那么势必会毁坏晚期遗迹，如果保留晚期遗迹，那么无法触及早期遗迹，保哪个弃哪个？中轴线上平行的明、宋两条甬道，在仪门之前，两者地面是一致的，然后过了仪门之后，宋代甬道加高了很多，这是为什么？是什么时期加高的？西、南城墙宽4米左右，而北城墙宽5米多，地基往两边延伸很长一段，这又是为什么？作为南方的子城，探究子城的历史，除了考虑城圈的作用外，是否还要加上“水系”这个因素的影响……

　　“古今重叠的城市考古是一项长期的工作，需要不断积累材料，才能得到更清晰的认识。”郑嘉励说，子城遗迹的考古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未来这里将变遗址公园

　　2011年2月，嘉兴被命名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对嘉兴而言，文物古迹众多（含马家浜文化遗址、嘉兴段运河、中共一大会址南湖等），以子城为标志的古城区原有肌理格局，月河与梅湾和芦席汇三片历史文化街区，是国内专家认可的构成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三大硬指标，而古城格局是三者中最核心的要素。

　　在此次实地察看了嘉兴子城遗址的考古成果后，专家们深感震撼。“嘉兴子城是国内罕见的、保存完好的州府衙署遗址。”在7月20日的成果论证会议上，专家一致认为子城遗址是嘉兴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核心文化遗产，对研究中国古代城市制度和嘉兴的地方历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嘉兴城市文化形象能不能得到大的提升，就要看子城。”嘉兴市文化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崔泉森在观看了子城的考古成果后感到出乎意料，他认为这对于城市文化建设、历史研究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专家建议，在考古发掘的同时，系统考虑文物保护的问题，将子城遗址整体纳入“第七批浙江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抓紧启动省级考古遗址公园的申报程序。同时，加强子城遗址的展示利用，将子城考古遗址公园打造成国内有影响的城市文化名片，使之成为市民感知城市历史文脉的重要场所。

　　嘉兴市规划管理局规划编制科科长翟鑫介绍了嘉兴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对于子城片区的保护要求和规划部门对于这一片区的规划设想。

　　“为了加强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彰显嘉兴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内涵，特别划定子城历史地段，对子城片区进行特别保护。子城历史地段主要包括原子城荣军医院和第一医院天主教堂两个地块。”翟鑫表示，名城保护规划要求对历史地段进行整体风貌保护。

　　另外，名城保护规划中还提出了对城市中轴线的保护要求，这条中轴线是从南湖到府前街、子城、瓶山，再到中和街、月河，基本上串联起了历史城区的主要历史文化资源。子城是中轴线上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子城的展示利用要和中轴线的规划展示结合起来。

　　2012年，我市启动了城市有机更新工作，子城片区是14个有机更新重点片区之一，为科学指导子城片区的城市有机更新，规划部门对于子城片区开展了一系列的规划研究。

　　据介绍，子城片区规划定位为“城市客厅”，其中，子城将结合考古发掘成果规划建设一个遗址公园，提供给市民大众使用。遗址公园模式是针对遗址保护与利用提出的一种方法，是将遗址保护与公园设计相结合。运用保护、修复、展示等一系列手法，对有效保护下来的遗址进行重新整合、再生，将已发掘或未发掘的遗址完整保存在公园的范围内。

　　“现在文化部门与规划部门关于遗址公园的设想是一致的，以保护和完善为主，同时结合展示和利用。”翟鑫坦言，下一步将进一步加强工作对接，根据考古成果启动相关规划研究。

　　“我们将考古成果专家论证会的情况写成一个报告，给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做专题的汇报，对下一步整体工作的开展进行决策。”嘉兴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金琴龙表示，将与省考古所考古团队商量下一步的考古计划以及维护、展示方案，同时文化局还将跟相关部门做好对接，进行深入讨论，“考古与建设保护基本上做到同步。”

　　众说子城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院长、教授杭侃

　　在南方地区，建子城是比较流行的做法，很多地方都是先建个子城，再扩建罗城。但关键在于，只有嘉兴保存了下来。

　　嘉兴子城保存得这么好，如果能够抓住机会，不敢说唯一，但绝对是少数几个南方子城的形态。有一个参考的例子是，重庆南宋时期的衙署，它的面积远远没有我们子城大，我觉得我们挖下去，做全国的十大考古是没有问题的，希望在方法上能做出点东西。

　　民国时期的营房和医院能保尽量保。挖了这么多东西肯定要给老百姓做展示，展厅展示需要空间，常见的方法是将原有的建筑扒掉再建一个新的馆。我认为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将原有的房子改造利用起来，如果将来觉得不合适，还有机会再推掉建新的展厅。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宋史学会会长包伟民

　　考古学家找到的东西非常零碎，通常是史学家画一个大的概念，把这些东西凑起来。现在我们碰到的一个问题，《嘉禾志》中没有图留下来，从衙门后面一层层进去的中轴线还是很有规律的，但是两边哪些建筑在里面、在哪个位置，并不是很清楚。

　　嘉兴自古出文人，接下来还要在其他留下的文献中看看能不能找到印证，最起码提到子城里面有些什么建筑，进一步做文献和考古文物的参证。

　　另外，子城建一个遗址公园对嘉兴非常重要，没有这个公园，整个历史文脉串不起来。从全国来看，这么大面积、整片留下来的是绝无仅有的。前两年，我在编自己的那本书的时候全国到处跑，看到的都只是一个角或一小块而已。嘉兴子城完全可以恢复出当时宋代衙署规范性的大体面貌。

　　浙江大学文化历史遗产研究院教授李志荣

　　让我非常赞叹也非常欣慰的是，我们的考古工作在未来新城市建设中的地位被进一步确认，未来遗址公园的保护问题有了政策的前提和基础。只有考古工作能够让历史呈现在今天的大地上，所以考古工作还是要继续做。

　　对于古今重叠、哪些留哪些不留的问题，我的看法是每一个时期都是重要的，而且其最大的价值就在于重叠本身。在发掘当中，还应该给予学术的评价，不仅仅是它在不同时期变了，而且要强调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期以这样的方式去变。

　　要说复原和展示，我建议，在发掘的过程中，对不同历史时期都高度全面精确地记录，然后可以把最核心的阶段揭露出来，这样我们也有方法让它回去，在展示的时候虚和实结合。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刘斌

　　嘉兴子城作为完整性的空间保存下来了，其中有很多的偶然性。这对于我们考古者来说是幸运的，有这样好的空间可以进行考古，另外，对嘉兴这座城市的发展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现在，我们看到全国90%以上的城市都没有原来的历史面貌了，千篇一律是高楼大厦，没有自身的特点。嘉兴子城可以保存得这么完整，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

　　做遗址公园，将来进行展示是非常重要的事。在做考古发掘的同时，就要研究遗址公园以怎样的方式来展示，让人们看些什么。我提一点建议，建遗址公园，在南方最重要是解决水的问题。如果水的问题不解决，挖出来的砖头露在外面，冬天上冻，砖头表面就会分解掉。

　　杭州博物馆馆长、研究馆员杜正贤

　　子城考古条件非常优越，我搞了20多年的历史时期考古，从来没有碰到过。下一步首先要把四至厘清。目前西、南、北城墙都已经确定了，东城墙位置定下来，这样四至范围就定下来，这个意义是非常大的，可以完完整整地展示子城的面积范围。

　　同时，保护和挖掘工作可以同步进行，重要区域可搭上大棚。因为子城的面积比较大，第一期展示面积不要过大。因为江南地区地下水位非常高，尽管子城位置相对比其他地方高一点，但是总的来说水位还是偏高，昨天还在不停地抽水，湿度很大，如果面积展示得太大，对遗迹的保护不利。

　　遗址的展示要与现有历史建筑有机结合，不要把房子迁移，可以把这些房子利用起来，把挖掘出来的遗迹、历史物件在这些房子里展示出来。

责任编辑：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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