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孙立群谈项羽评陆川 对历史应多一份尊重

陆川是一位很出色的年轻导演，他导演的影片受到了很多人的兴趣、喜欢和肯定，但最近，他在谈到最新筹备新电影《王的盛宴》时一个重要的观点，却是受到了很大的质疑的。陆川很自豪地认为，在对英雄人物的解读上，这部电影都将挑战人们的传统观念，特别是对于项羽这个人物，他将之比作是中国的“华盛顿”。他的主要的理由是，项羽“划分天下，分封诸侯”，有一种非常可贵的精神，陆川说：“项羽已经有了一种民主思想，他就是华盛顿，他想建立的是一种民主联邦制的国家”。他还认为：项羽是一个大政治家，“实际上秦朝是项羽推翻的，他把整个秦朝的野战部队消灭了，刘邦等于是摘取了胜利的果实”。陆川对项羽得了天下后，把天下分为19块赞叹有加，陆川说：“可能有些人会认为项羽这一点上有勇无谋，认为他没有天下的概念。而我觉得，项羽在那个时候能有这种举动是非常可贵的。这说明，项羽已经有了一种民主思想，他就是华盛顿，他想建立的是一种民主联邦制的国家。”

这样来评价历史人物，特别是评价中国历史上一位很有影响的历史人物，已经不仅仅是误读历史，不仅仅是弄错了历史事实，而是用错误的标准去看待历史，而且，陆川是一位颇有影响的年轻导演，他的言行在年轻人中很有影响力，其错误的历史评价，是令人担忧的，难怪南开大学历史学教授孙立群说，陆川这样去评价项羽，是很危险的。

孙立群教授是一位比较严谨的历史学家，这次站出来反对著名年轻导演的观点，很值得大家重视。

孙教授认为，项羽分封天下，不是民主，而是想回到周朝的分封制。

孙教授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项羽这种“划分天下，分封诸侯”的行为不是民主。他分析说：把项羽分封天下当成是民主行为，这是“挺可笑的，这是很奇怪的想象，有历史知识的人不会这么想。”他分析说：“项羽分封天下，不是民主，而是想回到周朝的分封制，这种思想很多人都有，包括孔子也是。因为周朝曾经建立过成功的分封制国家，所以后来一旦遭逢乱世，很多人就想回到周朝时代。可问题是，历史不能回到过去，只会向前发展，中国的很多思想家们在这一点上存在问题，先秦诸子，其中不少都想回到过去，认为古人胜于今人。相对来说，法家思想则是比较好的，他们主张今胜于昔，不师古，不法先王。尽管秦始皇、李斯等本身有很多的问题，但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思想要胜过很多人。”

孙教授认为，并不是说所有讨论“民”的问题就都是民主，我国传统中的这些讨论和现代所谓的“民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些思想都是带有赐予性的，是从上面俯瞰而下的，是替你做主的，而不是让你自己做主的。所以，现代意义下的“民主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不存在的。

那么，中国古代究竟有没有民主思想呢？对此，孙立群表示：“我们现在说的‘民主’是近代才产生的，是来自西方的思想。中国历史上，虽然也有不少有识之士，乃至社会下层人，对‘民’的问题进行过思考，但和近代的‘民主思想’是不一样的。比如周厉王时代的召公虎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孟子的民贵思想，荀子的‘立君为民’等，这些思想往往被人用做证明中国自古就有民主思想的证据，学术界对此也有争论。不过我认为，这些并非‘民主思想’，并不是说所有讨论‘民’的问题就都是民主，我国传统中的这些讨论和现代所谓的‘民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些思想都是带有赐予性的，是从上面俯瞰而下的，是替你做主的，而不是让你自己做主的。所以，我觉得现代意义下的‘民主思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不存在的。”

确实，我们应该很注意孙立群教授的观点，现在我们看到的所谓古代的“民主”，大都不是“民能做主”，而是一些比较开明的君王、将相、高官，为获得民意支持，为求民间安定而稳定其统治秩序，所采取的一些有益于民的政治策略和措施，“替民”做了一些“主”。比起那些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专制、昏庸的霸王、佞臣，这些开明的统治者，当然是比较好的，但是，他们的目的依然是统治秩序的稳定，是“替民做主”而不是“让民做主”。

当我们已经进入了工业文明，甚至是后工业社会的时代了，不能老抱着农业文明时代的旧观念不放，更不能把农业时代形成的那种以天为主、以王为主，以宗法专制统治为主导的思想观念，变个花样在现代社会兜售，否则，不但未能解读好历史，反而把历史的垃圾捡来当瑰宝显耀。

项羽的分封制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一是开历史倒车，想回到更古老保守的历史状态；二是把国家分割开了，又潜伏着诸侯分成列国，列国重新进入混乱交战状态的危险；三是在分封的诸侯国内，其统治更专制，民主的程度更低了。可见，如果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分封制是倒退了，是更可怕了。从民主进步的角度看，分封制不是有了民主思想，而是一点也没有民主了。诸侯王能让民做主吗？

当前在对历史的解读中，存在着浮躁、随意的“乱弹”现象，似乎对历史有了一种“新”的说法，就是了不起的“创造”，就是“创新”的解读。如今，看似出现了一种全民“历史热”的潮流，通俗随意解读历史的大众化书籍；删繁就简、图解历史的趣味图书；随便找个角度就想当然地编造“历史”的历史剧；哗众取宠、肆意搞噱头的“讲史”演说，等等，比比皆是，不一而足。胡适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现在，一些随意解读历史的人更厉害了，把历史当成了随意揉捏的一团彩泥。难怪，孙立群非常担忧，他呼吁专业的历史学者站出来传播历史知识，否则，“专业的历史学者们拱手退让，非专业的写手们自然占据天下，这不仅仅是把严肃的学术庸俗化的问题，而是影响到所有年轻人的观念，历史经不起这样的误读。”孙教授主张，专业的历史学者，不应缺席历史知识的普及。

当前历史题材的影视剧，还有一些历史小说，在叙说历史时存在着不少很让人担心的问题，随意拔高或贬低历史人物，想当然地随意曲解历史事实，为哗众取宠任意将历史“现代化”，对王朝统治层阴暗的“宫心计”津津乐道等等，其影响确实令人担忧。

历史剧和历史小说，是该可视、可读，是该有趣味、生动的方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众喜闻乐见，但是，要准确而又生动地解读历史，还是应该像著名学者、历史小说家唐浩明所主张的那样，对主要历史人物的评价要真实，对重大的历史事件的描述要真实，对于历史上真实的物件等的反映要真实。故事讲述的方法，具体表现的细节，人物的心理描写等，可以有精彩的“戏说”，而文化的基本方向，评价的基准坐标，是千万不能“戏说”的。

最后，我们再听听孙立群教授的担忧：历史热的背后，掩藏着对历史的无知和误读，除了“中国文化天下第一”之外，对于历史的演绎、戏说和误读，还表现在很多方面。孙教授说：“我自己也常常买一些最流行的历史读物，很多作品动不动把现代的词汇和观念往历史里套，诸如‘某某同志’之类，这可能读起来轻松，但往往会混淆时空，带给读者的就是各种各样对历史的误解。”

我们期望，误读历史的风气，别再长了！应该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前提下，去趣说历史。（作者：文城 中国网专家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