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藏深闺人未识”——中西合璧的公馆建筑

车进古镇，我们事先联系好接受采访的安仁历史研究专家吴宏远先生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吴先生关于安仁古镇的历史掌故。据吴先生介绍，在刘氏家族中，刘湘、刘文辉、刘文彩是使安仁刘氏成为巾国近代望族的大功臣。在整个安仁镇，修建于那个时期且现保存较完好的老公馆尚有25处，刘湘、刘文辉、刘文彩等人的公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和川西平原的很多小镇一样默默无闻的安仁，随着刘氏家族的飞黄腾达而成就别样繁华。与此同时，和刘氏家族沾亲带故的人的命运都发生了转折。

散落在安仁占镇的所有公馆均是刘氏家族重要成员的府邸，具有无法复制和无可比拟的史学价值、人文价值和美学价值，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这些老公馆一直“久藏深闺人未识”。

什么是公馆？旧时代，人们习惯把王公贵族居住的官邸称为公馆。对此，吴宏远也有一个形象的界定，他认为能称为公馆的建筑起码要具备有独门独院、两进院落以上的条件。

随着时代的变迁，安仁公馆渐渐引起了外界的关注，它们甚至有了“西南外滩”的美誉。那么，安仁公馆建筑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呢？吴先生建议我们先到刘文辉公馆考察一番。

刘文辉公馆：传统院落亲近哥特风格

刘文辉公馆位于安仁镇民安村二社，在公馆门口的提示牌上，我们得知该公馆始建于1938年，建筑面积19649平方米，房屋162间，由面积几乎相等、布局大体一致的两部分组成。我们仔细端详了公馆的每一个角落后惊奇地发现——在建筑风格上，刘文辉公馆既具有浓郁的传统审美趣味，又明显带有西方文化元素的烙印。

这座公馆的每道大门进去的建筑布局基本一致，中间有一条纵轴，由花墙间隔，既互相联系，又独立成章，看得出建造之前做了较为严谨的规划设计。公馆坐西朝东，两条东西轴线对称配置，分别贯穿前厅、正堂、中堂与后堂，各自形成三进院落，每一院落南北两侧为住房和客房。在轴线上修建的多为主要活动场所，如堂屋，而把住房、客房等分别建于轴线两侧，按南北向摆置，这一布局便于采光和通风，并由此形成适宜居住的良好空间。大门与前厅之间以一个大型花园作为过渡，既美观，同时又起到了绿化效果，花园里安置各种花草、林木、假山、鱼池．显示出一派生机。公馆的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多采用硬山顶、封火山墙、小青瓦屋面。前厅、正堂、中堂的堂屋明间采用抬梁式，增加了堂屋的使用空间，此外堂屋外间还使用天穹罩、落地罩等传统建筑的隔断形式。其住房普遍采用窗下砖砌坎墙、雕花门窗、装板隔断等。公馆里的门、窗、撑弓、天穹罩、落地罩等建筑构件都作了大量装饰，图案多样，工艺精湛，手法娴熟，无论是雕与刻，还是镂与镶，都具有浓郁的传统审美趣味，如刘文辉公馆大门便饰以鹤、蝙蝠、花卉等中国传统的吉祥图案，体现了主人的生活品位和美学意趣。

此外，公馆又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异域情调，如两道高大的正门皆为尖顶，轻灵而富有动感的垂直竖线统治着整个门身，具有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二门采用当时工艺新颖的水刷石抹面，柱子采用巴洛克柱式样，这在当时的欧洲都算是一种新工艺、新款式。前庭两侧的“日门”和“月门”，更是带着浓郁的异域情调；“望月亭”为中式瓦顶、西式柱栏，两者合二为一，更显示出其大方、美丽的特色。新公馆的窗户，上半部人多采用三角形和半月形，看得出明显受到了西方教堂建筑的影响。

陈月生公馆：西化中仍求“天人合一”

无独有偶，在安仁，像刘文辉公馆那棒将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表现得彬离尽致还有陈月生公馆。陈月生种任24军军需处处长，以贩卖鸦片而发财。位于树人街的陈月生公馆为三进院落，有前院、内宅院和后院。建筑形式上，前院和后院为传统的民居建筑风格，而内宅院则融入了部分西方建筑元素，充满装饰意味的罗马柱，传统吉祥图案点缀的回廊、过道、门窗和墙壁，独具特色的花墙，杨柳依依、小桥流水的花园看上去显得十分“洋气”。

吴宏远先生给我们讲述了这座公馆在1945 年修建时的趣事。相传陈月生的思想比较西化，特别喜欢西方的建筑，他认为西方建筑采用“体量”的向上扩展和垂直叠加，由巨大而富于变化的形体，形成巍然耸立、雄伟壮观的整体，可以看出西方人求智求真的理性精神，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强调人是世界的主人，人的力量和智慧能够战胜一切。所以，当初在修建自己的公馆时，陈月生准备将公馆修建为高层“小洋楼”，并开始施工。可刚修了一部分，就有人善意地提醒他：“古人讲究天人合一，相地如相人，《玄女青囊海角经》曰:‘支龙形势，如人之状，然其身一动，则手足自应；将主一出，则群兵必随。’要避免在不利于生存的气息与环境中生活，房屋就要利于自然的和谐。你在24军升官发财．楼房高于隔壁24军代军长刘元筑的公馆，楼高压人，有违风俗情理。”陈月生认为言之有理，便马上改建为砖木结构、小青瓦屋面的二层房屋。

众多风尚建筑因何而来

人们或许会问，一个西南内陆小镇何以能拥有如比多的时代风尚建筑？西南交通大学建筑学教授季富政说：“这和卜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华民国政府统治中心转移罕四川，近代建筑活动进一步扩展至偏僻的小场镇是分不开的。”据季教授介绍，国民政府提倡国粹主义，提倡“新生活运动”，强询建筑活动采用“中国固有形式”。这些背景使得当时的一些军政人员、工商业者，试图通过建筑设计界在建筑活动中寻求一种折衷的表现手法。于是，这种,“杂乱拼凑中国式”的建筑比较规模化地在四川一些有条件的地方出现了。如刘文辉等公馆的设计者中，就有当年设计成都华西坝和桑园机场的外国设计师。

在这个清晨，我相信，不仅刘文辉公馆，安仁镇上的所有公馆也都同样弥漫着那个时代时尚的气息。因为，这些公馆无一例外地都是那个时代“新生活运动”的产物。它们以色彩强烈、外形自由、喜好富丽的装饰的建筑形式见证了时代的潮流与时尚。

安仁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拥有一片充满20 世纪初叶建筑时尚的民居。这里仅中西合璧的公馆建筑就达40余处，罕今还有20余处保存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