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关注】有些文化流水线打造不出来

抢财神 赵春青

    “文化从来不是流水线能够打造出来的。文化要靠时间和心灵悉心酿造，是一代代人共同的精神成果，是自然积淀而成。”

　　最近对于文化产业呼声正在空前高涨，国内的传统文化和当代文化的诸多门类莫不如是，似乎如果不搭上产业化这艘巨轮，或者不被产业化，不仅很难有大的发展，甚至难以生存。对于这股潮流的涌动，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文化产业指的是大众消费文化层面的文化，它不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峰顶。一个民族文化的峰顶是不能够轻易进入产业，也不能产业化的。”

　　须厘清文化产业化基本概念

　　2009年，在国际金融危机肆虐之时，我国文化产业却逆势上扬。据不完全统计，2009年我国文化及相关产业总产值大约为6000亿元，就业人数超过1200万人。以影视产业为代表的文化产业在我国调整经济发展方式、优化产业结构中获得了难得的历史机遇。而冯骥才式的担忧在前不久刚刚结束的两会上也是一次次浮出水面。

　　在冯骥才看来，只有那些从事文化产品制作和提供文化服务的经营性行业才是文化产业，“不是什么都可以叫做文化产业的，比如说文化遗产，有一部分是根本不能进入文化产业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不能进入文化产业的那一块，相反就没人管了。比如民间文学，是靠口传的方式传承，但是，你给人讲一个故事，却没人给你钱。可是民间文学却是中国文化遗产中非常重大的一部分，它是无形的，如果没人讲就消失了，中华民族的文化遗产中有很多这样的文化，它不能被产业化，但是又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需要传承的这部分要怎么对待？”

　　“我认为不是只要面向市场，有交换方式，就是产业。”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党委书记田军利最近对“文化产业”概念的误用和泛滥也同样发出感慨。他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72年在蒙特利尔召开大会时给出“文化产业”的定义，即用大工业化生产方式进行的文化产品的生产和交换等一系列活动。“文化产业”包含两方面重点：一是大工业化生产方式；二是文化产品生产和交换。如果把需要传统方式生产的文化产品产业化，一定是要失败的。

　　田军利认为，“现在我们的文化生产中有相当多的产品不能用大工业化生产方式进行，比如剪纸、书画等作坊式、自发、分散、手工生产的文化产品，不能产业化；比如演出业，演员唱歌是个性化创造，不可以被复制，不能大工业化生产，就不是产业。”田军利说，“真正算得上文化产业的在中国很少，中国发展文化产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加大对精英文化的重视力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化产业成了各地政府争相打造的“新的经济增长点”，文化建设为经济建设服务成了不少地方政府的口号。而争古人、编神话、造古迹，一个古名人，多个出生地；一段古传说，多个发生地；一场古战争，多个古战场，地方政府争得不亦乐乎，公众一头雾水难辨真假。近年来，一切从经济效益出发，已经成了各地开发当地文化产业无需掩饰的目的。

　　针对这一现象，作家阿来担忧文化产业发展也会重蹈“GDP崇拜”的覆辙，使文化成为金钱的附庸，成为庸俗的叫卖品。发展文化产业当然应该追求经济效益，但是，文化产业毕竟不同于一般性的物质产业。因为“文化是人类生活的反映，活动的记录，历史的积沉，是人们对生活的需要和要求、理想和愿望，是人们的高级精神生活。思想和理论是文化的核心、灵魂，没有思想和理论的文化是不存在的”。

　　对于发展文化产业，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协副主席丹增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好文化塑造人的功能和对经济的贡献之间的关系。“文化是个暴利产业，成本很低，回报率很高，现在电视里说的一些台词都是广告，主持人穿的衣服都是广告，小品的内容都是广告，很多文化古迹变成了咖啡馆，变成了酒吧，变成了娱乐场所。当一切都向钱看的时候，文化就失去了它塑造人的最初功能。”

　　“文化辉煌应该注意到两个方面的合力：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共同发展。”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则建议，要加大力度培养民众的日常修养，并加大对精英文化的重视力度，目前社会上过分重视文化产品的经济价值，这是值得警惕的现象。

　　非理性商业开发对非遗存在破坏

　　目前很多国家不怕麻烦地将一些文化产业构成内容直截了当地称为创意产业、动漫产业、出版业、娱乐业、电影业等，是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文化还有其更为可贵的东西是不能用产业和市场的方式来发展和繁荣的。

　　以经济方式来“打造文化”，其本质便是一种市场化改造，即对历史文化大动商业手术：凡是能够诱惑人的、可以大做文章的，便拉到前台打扮，用不上的则搁置一旁；同时对原有文化不断进行再造，涂脂抹粉、添油加醋。于是我们看到，许多宝贵的口头文学遗产永远地消失了，而假造的景点和重建的“古迹”却纷纷登场，花枝招展地迎接四方游客。

　　比如，河北省任丘的木版年画有非常古朴的味道，现在有很多地方的年画就改成机器印刷制作；再比如说陕西皮影，有些地方为了赚钱，他们用机器来焖。冯骥才在调查中发现，在产业化运作之下，传统的手工艺术正在变成工业时代的流水线制品，文化遗产慢慢发生了一种恶性的质变。因此在今年的两会政协提案里，冯骥才建议对1028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设立黄牌警告与红牌除名机制，以此来约束商业开发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破坏，保证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性。

　　冯骥才认为，世界上文化发达国家的文化构建都是金字塔型的，站在塔尖的应该是当代的一批大师、精英和大家，是当代创造的一些优秀的作品，是可以让外人仰视的一种文化，也是中国对外文化交流的主体。

　　身处中国传统文化较为深厚的贵州省文化厅副厅长谢彬如也一再直言，文化建设中不能滥用“文化产业化”和“市场化”的概念。在他看来，文化与经济建设相结合是急功近利的做法，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文化推到市场上去，让文化和经济走在同一条路上，这种偏离和误解造成的结果就是，把“文化建设”等同于“文化产业”，把“文化产品”等同于“文化商品”，把“文化产业”等同于“文化产业化”和“文化商品化”。

　　“不能用经济效益和市场方式来进行文化认同，不然的话，我们对于那些‘制黄贩黄’、‘黄赌毒’、‘低俗’、‘恶俗’以及那些歌舞娱乐场所中的色情陪侍和非法出版物泛滥等也就无话可说了。”谢彬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