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笔都的隐忧

毛笔，我国文房四宝之一。一提起毛笔制作，人们很容易想起宣笔、湖笔，却无法把它与江西进贤县文港镇这个陌生的地方联系起来。事实上，这个平凡的小镇今天已发展成为中国毛笔的制造中心。2004年，中国轻工业联合会等单位联合授予文港镇“华夏笔都”的荣誉称号。2006年，进贤文港毛笔制作技艺也荣登江西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出门一担笔，进门一担皮

文港镇，是北宋宰相、著名词人晏殊的故里。这里民风淳朴，文化气息浓郁。在赣鄱文化的熏陶下，文港人一出生就与毛笔结缘，加之当地田地又少，毛笔制作便成为当地人主要的家庭副业。

关于毛笔的发明，人们往往会追溯到秦朝大将军蒙恬。传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派蒙恬去修筑万里长城，以抵制北方游牧民族的骚扰。为了规范管理修筑长城的民夫，蒙恬把平日宰羊时丢弃的羊毛绑在柳条棍上，沾上石灰水写字，给民夫居住的茅舍一一编号。这样，最初的毛笔——柳条笔就诞生了。因此，从事毛笔制作的人一直都尊奉蒙恬为祖师。过去，文港民间流传着一些相关的信仰习俗，在蒙恬生日那天，人们都要在当地的蒙公祠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要给祖师塑像敬献三牲，行跪拜礼。祭祀仪式结束后，大师傅和伙计们才能按辈分高低围坐桌旁进餐。

“出门一担笔，进门一担皮”，这是对过去当地制笔人的写照。文港是一个资源贫乏的小镇，老一辈制笔人不得不靠肩挑手提，走街串巷，把自己做好的笔卖出去，以换取做笔的原材料，维持生产与生活。他们的勤劳与智慧，就这样一代代薪火相传，成就了文港毛笔在历史上的辉煌。到清朝时，当地人周虎臣走出文港，先后在苏州、上海开设笔店，其创设的笔店因乾隆的题匾而声名远扬。民国时期，当地钱塘村人邹发荣一路卖笔至武汉后才“卸下笔担”，开设“邹紫光阁”笔店，并以家乡钱塘村为制笔基地，以汉口为销售中心，在重庆、成都、南京等地设立分店，形成了产、供、销一条龙的体系。后来，此二人创设的笔庄“上海周虎臣”“武汉邹紫光”与“北京李福寿”“湖州王一品”并称为中国最有名的四大笔庄。

悠久的历史、纯熟的工艺和精湛的制作是文港毛笔的常胜之道。文港毛笔刚中有柔，能硬能软，吸水性强，锋如一根线，写起字来得心应手，挥洒自如。文港毛笔品种繁多，笔类齐全，有狼毫、羊毫、石獾、斗笔、眉笔、条屏、排刷等八大类，1000多个品种。

时至今日，随着传统毛笔产业的发展，文港已形成了从毛笔制作、制笔模具加工，到包装、专业运输、原材料供应等完备的产业链条，而这种集群效应，甚至带动了钢笔、圆珠笔等相关产业的发展。据统计，目前该镇现有制笔企业3000多家，在全国县级以上城市开设营销网点7000多个，年产销各类笔75亿支，其中毛笔的年产量为1.5亿支。据文房四宝协会的有关人士透露，目前国内毛笔的年产量还没有准确的统计，但文港毛笔的产量在国内的确占有很大的市场份额，从而应验了“笔不到文港不齐”这句民间谚语。

然而，一片繁荣的背后却有常人看不见的隐忧。

“只知卖笔者不知制笔者”

过去，文港毛笔制作技艺的传承主要靠父传子、母传女。在这样的家庭作坊里，人们白天种地，晚上制笔，赶上农历尾数为一、四、七的日子就参加镇上的笔市，产销结合。正是这种繁星点点的家庭作坊，使当地人从小就耳濡目染毛笔制作的工艺。

长期以来，由于制作技艺的复杂，现代机械一时难以渗入毛笔产业，传统家庭作坊模式得以保存，但随着社会大环境的剧烈变化，即文化生态整体发生着急剧异化，这一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产生了危机。

据文港毛笔制作技艺省级传承人周鹏程介绍，宣笔、湖笔的一些传承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制笔了，而素有“笔中之冠”美誉的湖笔，目前年产量仅有100万支左右，从业人员老龄化严重，且从业人数每年以8%至10%的比例递减。虽然文港毛笔目前一枝独秀，甚至扛起了“华夏笔都”的金字招牌，但也存在类似的衰微迹象。他说，现在文港的年轻人都不愿学毛笔制作，因为这个行业很苦、很单调，又挣不了多少钱，所以制笔队伍人才流失非常严重。

笔者通过对当地人的采访后发现，过去，由于经济的闭塞落后，当地人仅靠少量的田地无法谋生，制笔成为当地传统的也是唯一的家庭副业，故而学制毛笔便是当地人的首选。而今天，随着发展机遇与社会诱惑的增多，许多年轻人不再固守家乡，从事与社会发展“脱轨”的传统制笔手艺。因而，文港毛笔制作行业渐次式微，成为一种必然。

当然，就毛笔制作行业目前的形势来说，要从根本上扭转年轻人对这一传统技艺的认知，困难还很大，但逐步改善目前的困境还是有可能的。通过对一些笔庄、传承人的调查，笔者认为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也许情况能有所改观：首先，应切实提高手工技艺传承主体的地位，营造尊重手工艺、欣赏手工艺和爱好手工艺的良好社会风气。具体说，可以采取政府短期资金扶持的方式，帮助从事毛笔制作的人，尤其是毛笔制作技艺优异者做各种推介活动，遏制社会上“只知卖笔者不知制笔者”的不良现象。其次，可推行毛笔制作擂台赛活动，建立合理的技艺认证和奖励体制；整顿毛笔行业市场，打击滥用“制笔世家”等假冒伪劣现象；建立书画家和制笔艺人相互交流的平台，提高毛笔制作的技艺水平等措施。（刘爱华）

责任编辑:依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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