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定：父子两大师 双艺入“非遗”

上海世博会“山西文化活动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传习展演期间，张文亮向游客展示陶瓷刻花工艺。

7月14日，平定县城西南，冠庄村。

一处平常的院落，却在平定乃至山西声名远播。这里是惟一传承平定刻花陶瓷手工技艺的原产地手工作坊，张氏父子4人中，有两位是省工艺美术大师，两类作品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全省惟一拥有两类“非遗”的家庭。

2010年上海世博会“山西文化活动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传习展演期间，山西省工艺美术大师、平定刻花瓷传人张文亮携多件精品入会展示并进行现场表演。“能够有机会代表山西参加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传习展演，我感到莫大的荣幸。”刚刚结束中国工艺美术协会高级研修班学习，从苏州返回的张文亮对记者说。

陶艺奇葩绽放平定

不算很大的展室里，摆满了各种造型别致、釉色迥异的刻花瓷瓶，以及各种获奖证书和各级领导以及社会名流、国外友人关注刻花瓷的照片，其中有“福娃之父”韩美林、北京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著名雕塑家钱少武等。

梅瓶的丰韵含蓄、天球瓶的有容乃大、玉壶春的冰心可鉴……在张文亮的口中，每件作品几乎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来，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没有先进的设备，没有敞亮的厂房，院内的一座座土窑见证了平定刻花瓷传承的艰辛，见证了平定刻花瓷的发展史，土陶窑、马蹄窑、倒焰窑、梭式窑、电窑，每一座窑都是一段传奇。置身小院，陶瓷艺术的氛围可触可感；在张文亮的讲述中，“陶艺世家”的执著追求之旅曲折动人。

1995年秋，张聪带着从陶瓷厂回来的三个儿子文亮、宏亮、伟亮，把冠庄村的自家老院变成了陶艺作坊，山西省工艺美术协（学）会秘书长杨伯珠先生，为张氏父子的这块“自留地”取名“平定窑张氏陶艺坊”。张氏父子在平定陶瓷大厦将倾之际，继续从事这一事业，使这一民间瑰宝得以传承。

事实上，久负盛名的平定刻花陶瓷，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为山西陶瓷带来尊崇和荣光。

历史上的平定县尊师重教崇尚文化，素以“文献名邦”享誉三晋。山西平定刻花瓷是中国传统陶瓷中的珍品，它制作工艺复杂，技术难度较高，是在坯体未干之前用刀刻画，一气呵成，线条流畅、简约、灵活，气韵如行云流水，犀利酣畅，刀痕或长或短，给人以浅浮雕之美感，充分展示了陶瓷本身的材质美、装饰过程的技巧美、装饰形象的简洁美以及与造型紧密相依的整体美，具有很高的艺术品位和收藏价值。

据《天工开物》记载，平定县境内蕴藏着大量的黏土，是古代全国五处优质黏土产地之一，有悠久的陶瓷生产历史，早在唐代即产白瓷。宋时，平定所烧制的白瓷可与河北“定窑”相媲美，旧有“西窑”之称。

上世纪60年代初，平定冠庄瓷业社（后改为平定县冠庄陶瓷厂）成为美术陶瓷定点生产企业。1972年，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办的全国工艺美术展览上，平定刻花陶瓷系列产品亮相京城，获得首都观众和国际友人的好评。上世纪80年代中期，平定冠庄陶瓷厂的仿宋黑釉刻花梅瓶、嘟噜等系列产品，在省及国家级博览会上不断获奖，1986年，由张聪及其同事设计制作的黑釉刻花缠枝牡丹纹梅瓶，荣获国家轻工部主办的中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创作设计制作一等奖，由此平定黑釉刻花陶瓷享誉全国，“刻花梅瓶”成了平定、阳泉乃至山西全省的一种“文化名片”。1988年，46岁的张聪参加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第三届全国工艺美术、专业技术人员代表大会，受到了李鹏等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由于市场等原因，平定冠庄陶瓷厂不再进行仿宋刻花陶瓷的生产。张氏父子的艰难传承与守护，让平定刻花陶瓷再放异彩。

艰难守望终获复兴

张文亮告诉记者，自己和两个弟弟走上这条道路，都是父亲张聪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

张文亮时常想起那段艰难的时日，自己刚刚结婚，两个弟弟也面临成家。家里的经济状况十分紧张。父亲张聪烧起了花盆，张文亮则背起相机给人拍照。待资金有了一定的积累后，一家人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对制瓷的尝试。

1990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杨大申、周淑兰教授带学生来冠庄陶瓷厂实习。大多数学生忙着搞雕塑，有一个学生却把厂里多年不用的“辘轳机”重新组合起来，一天到晚坐在“辘轳机”前做碗。看着那一大堆不同厚度、不同造型的碗，张文亮很纳闷，因为用“辘轳机”手工做碗既费体力，还需要耐心，一旦弄不好，就会开裂。

杨大申教授告诉他，那个学生在练习“拉坯”，“一个不会拉坯的陶艺家，就不是一个完美的陶艺家。”此后，张文亮刻苦练习手工拉坯，终于将这门基本功掌握扎实。2000年张文亮还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当过实习师傅，手把手地教那些大学生甚至外籍学生拉坯。“陶瓷工艺对从业者的工艺水准、技巧水平、体力强弱都有很高要求，从事这门技艺，要从各个方面提升自己。”这是张文亮来源于实践的体会，不但要从实践中掌握传统的美术陶瓷纯手工制作工艺，还需投师名家，虚心求教。2005年，他参加了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举办的“中国工艺美术协会高级研修班”的培训，先后聆听了韩美林、钱绍武、马未都等名家的讲座，受益匪浅。

2003年至2006年间，张文亮和父亲创作了黑、白、棕刻花陶瓷等多种产品，创新和嫁接了木叶陶艺制作工艺，并涉猎了亚光、开片、结晶、茶叶末等窑变艺术釉的工艺研制和剪纸漏花陶瓷、绞胎、铁锈花以及现代时尚装饰异形陶艺等新产品，在省和国家级博览会上不断获得殊荣。

2006年5月，张聪被山西省人民政府授予首届山西省工艺美术大师荣誉称号；2006年12月，以张聪、张文亮父子为申报主体的“平定黑釉刻花陶瓷制作工艺”被列入首批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7年6月，以“张文亮”为注册商标的平定文亮刻花瓷砂器研究所被山西省文化厅确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2008年，张聪的刻花陶瓷作品《剔花黑釉瓶》被国家博物馆永久收藏。同年12月，张文亮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命名为第二届山西省工艺美术大师。

张氏父子的刻花瓷，剔、刻技艺娴熟，刀法遒劲犀利，线条洒脱流畅，肥花大叶，简练概括，讲究意象之美，多一笔则显得繁琐，在单色中求对比，在对比中求和谐，在和谐中求统一。花瓣排列有序，穿插互让，计白当黑，或刻花留底，或刻底留花，具有极强的浮雕艺术效果。周淑兰教授曾这样评价：“经琢磨，受端详，展示了陶瓷本身的材质美、装饰过程的技艺美、装饰形象的简洁美，以及造型紧密相依的整体美，是纯粹地道的陶瓷装饰语言。”

寂寞中的坚持与努力，终于盼得绚丽的彩虹。在哥哥张文亮的作品惊艳各展会时，弟弟张宏亮也在平定砂器的研习中斩获成功。张宏亮在父亲张聪和兄长张文亮的支持下，在冠庄村办起了砂器生产企业。2000年，他制作的砂器出口到荷兰，使平定砂器第一次漂洋过海；他的砂器既保留了原来平定砂器的传统，还注入了时代的气息，不仅实用，还把剪纸、刻花等工艺与砂器有机地结合，集装饰和实用为一体，使过去单纯的生活用具发展成为以砂器为载体的工艺制品。2009年，“平定砂货烧制工艺”入选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亮相世博赢来瞩目

签名、合影、接受媒体采访……围观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上海世博会“山西文化活动周”非遗项目展演期间，张文亮一直不停地回答游客的询问，一个以土为途的山里人体验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其他项目传承人也沉浸在亢奋之中，小舞台、大舞台的表演引来了经久不息的叫好声、鼓掌声。上海，世博园，宝钢大舞台，旋起了一股十级“晋风”。

张文亮回忆，上海世博会山西活动周开幕的第一天，代表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展演的16家单位的传承人及工作人员，由世博会管理部门特批，早上6时就进入园区，继续布展工作。彼时的宝钢大舞台，是一条浓缩了山西地域特色的文化商业“街”，一串串红灯笼掩映着古色古香的牌楼、大院，斗大的“醋”字分外醒目，独具地方特色的仿古家具陈列其间，让游客似乎来到了晋韵绵长的三晋大地。

刚刚布置完毕，传习展演区就迎来了首批客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等在山西省领导的陪同下前来参观。北京奥运会组委会执行副主席蒋效愚先生在张文亮的展位前驻足询问，对刻花瓷的工艺深为赞叹。与重量级人物的对话，张文亮不是第一次。然而直到得到认可和赞赏，张文亮才感到了彻底的放松和欣慰，到上海之后20多个小时的紧张与疲劳也随之释然。“环顾展示区，翼城花鼓、长治布老虎、土疙瘩布鞋、平遥推光漆等等，都被一圈一圈的游客包围，好多老外也对着我的作品直竖大拇指。山西文化活动周，注定要在世博园绽放异彩。”

活动周期间，交友也成为张文亮的一项重要活动，张文亮与参加长期展演的北京荣宝斋木板水印技艺传承人刘大师、杭州扇艺的赵平加女士，以及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的其他15家传承人进行了互动交流。向不同的艺术门类汲取营养，以提高自己的审美能力和制瓷技艺水平。

在得知瓷坊区龙泉青瓷大师也在现场拉坯制作青瓷时，张文亮抽空来到瓷坊区，见到同样与泥土打交道的青瓷大师王传斌，两人一见如故，畅谈陶瓷艺术。“我们做陶瓷的人见了这些东西，都有一种亲切感，都能在泥巴中找到一种快感。”张文亮参观了瓷坊内陈列的龙泉青瓷作品和各个朝代的瓷片，并与王传斌现场展示拉坯技艺，博得观众阵阵掌声，游客纷纷与两位大师合影留念。“龙泉青瓷的成功申遗固然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丰厚的历史文化土壤有关，但当地政府全力打造文化品牌的发展战略，更为其腾飞锻造了强有力的机翼。龙泉青瓷的大师们很欣赏我的技术，青瓷呈现的‘温润如玉’特点也令我叹为观止。这不仅是一次交友联谊，也是南北瓷文化的一次碰撞与交流。”联想到刻花瓷的发展前景，张文亮体会到，“保持文化的地域性是一个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的根本动因。我们应该保护这种惟一性，利用法律来保护传统工艺与传承人，以打造一个地方的文化软实力。”“平定刻花陶瓷今后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人才的培养，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普通大众之间互动平台的搭建。这样才能不断提高社会公众的关注意识，形成全社会主动参与保护的文化自觉。”张文亮希望，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平定刻花陶瓷艺术之花开得更鲜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