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勤：要想成为收藏家，先要成为资本家

收藏家戴勤

导言：在深圳华侨城创意园区中，时尚、艺术、设计、餐饮聚集的地方，隐蔽着一间一千多平尺的私人博物馆“勤轩”，博物馆中藏有百幅中国书画精品，不仅有近现代名家书画，还有古代书画，而这些看得见的书画精品，仅是“勤轩”主人戴勤收藏的冰山一角。

戴勤，出生于安徽的一个书香门第，年少时与赖少其为邻居，并被赖少其收为关门弟子，20岁出头就在日本留学并举办个人书法篆刻展。他从16岁就开始倒画经商，后来到深圳发展，2005年，创办深圳市冠为印务有限公司，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并且蒸蒸日上。现在他只需偶尔回去开会、关注财务报表，其余时间与精力全部都投在自己收藏的艺术品上。

在年少时，他与赖少其的忘年交对他以后的发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收藏是如何伴随着他的事业发展?他是如何从画商转变为收藏家?

戴勤收藏的赖少其书法作品

与赖少其的忘年情谊

安徽篆刻具有悠久的历史，明清时期即开创了辉煌的业绩，徽派篆刻书法艺术对全国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五十年代末，赖少其到安徽后，研究程邃、邓石如的古徽派篆刻书画艺术，又深入了解徽州艺人所创作的木雕、砖雕和石雕等艺术。这个时期戴勤正值16岁的青春少年，机缘巧合与赖少其成为邻居，并且拜师学艺，学习书法、篆刻、中国画。

提起赖少其，戴勤神采飞扬地忆述道，“赖老的故事，我可以谈三天三夜都谈不完，要是做研讨会来谈赖老，其他人都可以不用发言，我自己来讲，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与他私交认识了近四十年，就像一家人。我从小就喜欢书法和篆刻，经常跑赖老家学习书画，20多岁的时候，我就在日本举办过三次个人的书法篆刻展览。

1982年，我20岁，赖老67岁。有一次，我到他家找他聊天，当晚他送了我四个字“铁砚磨穿”，当时我还不太理解，他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清朝年间，安徽有一位大书法家邓石如，他的书法艺术影响了很多代人，因为安徽冬天特别冷，倒一点水砚台就会结冰，于是邓石如找来铁匠打造三个铁砚，他在做好的铁砚下面加炭火，这样墨汁倒进去磨墨就不会结冰，他立志要把三个铁砚磨穿，坚信这样字就能写好、书法艺术就能成功。赖老跟我讲完这个故事就对我说，‘你不管做什么也要有这样的恒心才能把事做好。’”因此，这个小故事一直勉励着戴勤在书法篆刻上的刻苦研习。

1986年，年逾古稀的赖少其重回岭南，定居广州。随后，戴勤全家也来到深圳特区。戴勤谈到让他感触最深的是他家书房的斋号和座右铭都是赖少其亲自题写，“1986年，由于工作关系赖老从广州回到安徽开展全国版画工作会议，这期间我陪了他十几天，有天晚上，回到酒店他给我写下了座右铭‘横下一条心，铁杵磨成针’。后来时隔7年，我再到广州去看望赖老，请他给我的书房写一个斋号。赖老的记忆特别好，想起了曾经给我写过的座右铭，然后将其联系到一起，定为‘磨针斋’。”

与赖老的情谊，也定格在一张张的字画及照片上，“赖老送了我们很多字画，我儿子三岁的时候，赖老就开始写字送给他，也经常与我的家人合影，我们的合影应该有上百张。”戴勤回忆道。

“勤轩”博物馆藏的书法精品

“勤轩”博物馆藏的中国古代书画精品

资本家到收藏家的蜕变

赖少其作为戴勤人生轨迹中的贵人，对其日后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当时16岁的戴勤开始倒卖名家画作，已是小小的资本家，怀揣着几万元的资本。“当年买了一张黄宾虹的大尺幅画作三千元，现在已经是上千万了;黄宾虹的对联才五百元一幅，现在一百万一幅;傅抱石的画作也就几百元一张，吴昌硕的也是几百元一张，齐白石的精品基本在三千左右一张，徐悲鸿一张四尺整张的精品才花了四千元左右。那时候的精品相对现在，真的是便宜得不得了。当时要考虑手头的资金，有些精品不得已必须出手，卖给台湾人。”对比现在高价位的名家作品，戴勤不无感叹。

虽然生意如火如荼，但在赖少其看来，只做画商不是长久之计，便给了他一个很忠恳的建议，“你要想变成收藏家，首先要成资本家。”他的意思就是趁年轻，先靠自己辛勤打工创业，有了资本才能做收藏家和艺术家，因为看到好画才能毫无顾忌地去买艺术品，做艺术家举办展览出画册都需要资金。赖老还让我要记住古人的从商名言——“无商不奸”，但在赖老看来，“奸”不是贬义的狡诈和奸猾，指的是经商要脸皮厚;二是“从商有道”，利损可再有，义失不再来，如果一个人丧失了做人的道德底线以及对人的义气，永远就不会有人再跟你一起玩了，拿钱都买不回来，意思就是做生意不要把利益看得过重，做生意就是做人第一、诚信第一。“早年的书画行业也很讲究，大家会界定艺术家的画品、书品，但最看重的还是艺术家的人品。朱屺瞻、唐云、谢稚柳等老一辈的艺术家，我跟他们都很熟悉，并且都见面深谈过。80年代初，我还陪着赖老与他们一起住过半个多月，陪着他们一起画画，天天跟他们聊天，他们人品都非常好，他们不管做什么事，始终牢牢把握着做人的底线，不会为了个人的某些利益而去突破做人的底线。”

80年代的深圳充满机遇，此时，戴勤来到深圳，进入了打工仔的行列，其后才自己开公司。“刚到深圳时，我没多少钱，看到好画就想买，但是我自己有控制能力，不会贷款或借钱做收藏。现在，我有了自己的企业，有固定收入，挣的钱几乎都投在艺术品收藏，资金有上亿元。我在书画行业不做生意，平时就自己弄弄书法和画画，纯粹是个人喜好。”

2005年，戴勤在深圳华侨城创意园区中建立了一间一千多平米的私人博物馆“勤轩”，博物馆中藏有百幅中国书画精品，不仅有近现代名家的书画，还有古代书画，而这些看得见的书画精品，仅是戴勤收藏的冰山一角。在“勤轩”里，空间布局分成了6个隔间，一进门开阔的大堂墙面挂着10屏书法，搭上几件明清家具的摆设，大气之势让人觉得有点震撼。几组墙面挂着不同时期的中国名家书画，其中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杨善深的画作较多。一组中国古代书画被挂置在恒湿恒温的展示柜里，配置不亚于专业博物馆。在博物馆设置中还有一间专业的裱画间，是专为自己的画作而设。

“勤轩”博物馆藏的精品

“勤轩”博物馆藏的中国近现代书画精品

低调的封闭式收藏

“‘勤轩’一年的租金是100多万，但从来不对外宣传。我讨厌别人天天来骚扰，很多都是浪费时间，一点艺术的信息都得不到，宣传带给我的只是一种骚扰和烦恼。我想做封闭式收藏，自己享受字画的乐趣。”对于隐藏于华侨城创意园区的“勤轩”，戴勤希望打造属于自己的艺术乐土。

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近年，嗅觉敏锐的拍卖行纷纷找到戴勤，希望他能出手部分精品，但都被他拒之门外。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收藏家，而不是投资客，企业每年的盈利足以支撑他收藏艺术品，没有必要把自己多年收藏的精品出售。“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只要是自己看上的拍品，即使上千万，我都会把它举回来。按照自己的收入比例去购买艺术品，不会超负荷去做收藏，我做收藏是从小受的熏陶，玩的就是开心。”

对于自己的收藏脉络，戴勤表示主要喜好中国古画部分，以明代书画为主，近现代中国书画收藏的精品有齐白石、黄宾虹、吴昌硕、张大千、徐悲鸿、傅抱石，“我的收藏很广泛，具体的收藏数量我不想说，但是我能保证广东省内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收的精品，尤其是齐白石的精品。此外，张大千的精品，我收藏了几十张，徐悲鸿、傅抱石、吴昌硕分别都有二十多张，其他的名家我也有少量，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黄宾虹的作品，他的大量精品我基本都收藏了，吴湖帆、杨善深也收藏了部分。”

近期，他从汪精卫的小女儿手中购入一套鸡血石的印章，“他们大部分的印章全是陈巨来刻制，都非常好”。在众人眼里是叛徒的汪精卫，在戴勤看来，是汪精卫迫于时态对日本人的委曲求全。汪精卫不仅是一位书法家，也是一位大收藏家，汪精卫和陈璧君夫妇玩古董字画、印章收藏在业界非常有名。孙中山的遗嘱是躺在床上口述，由汪精卫当场记录的，他的地位当时比蒋介石还高。“明白的人，都认为他是为了挽救中国，如果当时他不这么做，中国会死更多人，但可悲的是他还是落下了汉奸的名声。”

对于如何评判书画作品的优劣，在戴勤看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讲到一个切身的体验，80年代，他在安徽曾以很低的价格购得一幅王铎的横批，90年代到深圳后把它转手，去年这件作品出现在保利拍卖上，以二千多万高价被拍走。对于近两年王铎作品一路飙升与之前少有问津强烈反差的原因，戴勤谈到，历代文人在点评王铎的书法总会有两种声音，王铎是明代的进士，在明代就做了礼部尚书，清代灭明时期，王铎变节投清，清政府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虽然他的书法写得很流畅，但大家觉得他没人品，导致王铎的书法作品一直卖不动；现代很多人做收藏，对历史不了解，觉得年代摆在那，又是明代的书法大家，过去基本没人要，现在好的精品都卖得很贵，甚至卖到上千万元一幅。

现在，已达成赖老眼中“资本家”到“收藏家”蜕变的戴勤，也用着“助人一力”的理念帮助着年青一代。他经常往来香港，与香港一些重要的大藏家推动慈善事业。“他们把早年收藏的精品卖出后，悉数用于做慈善。他们的举动打动了我，我跟着他们做慈善做了6年”。戴勤和香港的企业家们共同建立了“北京大学香港道德会助学金”，一共给北京大学捐了几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