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峪窑的装饰艺术

(国家文物出境鉴定河南站，河南郑州450002)

当阳峪窑位于河南省焦作市修武县西北22.5公里西村乡当阳峪村东北，是宋代著名的民间瓷窑，系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窑址东西长约2000米，南北宽约1000米，现存北宋崇宁四年（1105年）《德应侯百灵翁之庙记碑》一通，据碑文中记载：当阳峪“时惟当阳工巧，世利兹器，埏埴者百余家，资养者万余口……”可见当年窑场的规模和繁荣。根据对当阳峪窑的考古调查和发掘可知，当阳峪窑始烧于唐，发展于五代，盛于宋代，终于金元时期。产品品种丰富，种类有碗、盘、钵、罐、花瓶、枕等。釉色以白釉为主，还烧有黑釉、酱釉、褐釉、三彩、钧瓷等。胎质有细白胎和粗胎两类。装饰工艺和技法有绞胎、剔花、刻花、刻划并用、白釉黑（褐）彩、红绿彩、三彩等，其中以绞胎瓷和剔花瓷最具盛名。从窑址调查和考古资料看，宋代出土器物多以白釉、三彩和酱釉为主。金代及元代以白瓷和白地黑花为主，元代以烧钧瓷为主。本文仅以河南省部分文博单位收藏的当阳峪窑产品为依托，简析当阳峪窑产品的装饰艺术和风格。

一、绞胎

北宋时期，当阳峪窑继承和发展了唐代巩县窑的绞胎传统，将绞胎制瓷工艺发展到了顶峰。绞胎工艺是将淘炼精细的两色瓷泥切成薄片，相错叠压排列，然后放在预制好的器物模具内按压成型，从而做出黑（褐）白相间，既排列有序又变化万端的花纹纹样。立体的器物如罐、瓶、枕等需拼接坯胎，所有器物的口和足皆需拼接，素烧后再施透明釉。绞胎工艺是当阳峪窑的特产，其纹理或似孔雀开屏，或似行云流水，变化莫测，巧夺天工。绞胎装饰表里如一、五彩渗化的效果，构成了绞胎瓷的特有韵律。典型的实物有如下诸例：

1．宋代当阳峪窑绞胎瓷枕。（图一）此器现藏河南博物院，高10.5厘米，纵16.3厘米，横23厘米。此枕大体为椭圆形，枕面前低后高，后侧面有一小孔，通体为褐白两色胎质相绞，纹理如行云流水。

2．宋代当阳峪窑绞胎瓷碗。当阳峪窑址出土，现藏焦作市博物馆，高5.6厘米，口径10.7厘米，底径4.2厘米。敛口，圆腹，平底。口沿施白釉，器身内外为褐白两色泥胎相绞，并罩以透明釉，纹理如同海水翻腾。

3．宋代当阳峪窑绞胎瓷罐。现藏焦作市博物馆，高8.7厘米，口径4.7厘米，底径5.2厘米。此罐体直口，丰肩，圆腹，矮圈足，胎质坚硬细腻，口沿和圈足皆为白胎白釉，其余部分用褐白两色瓷土糅合绞结成褐白相间的孔雀羽毛纹样。此罐体为上下两段拼接而成，致使上下两部分图案互相交错，富有变化，极为别致。

二、剔花

剔花工艺是当阳峪窑的发明和创造。其装饰技法是，先在器物的胎上敷一层白色化妆土，趁其未干，以竹木工具划出花纹，再将花纹轮廓以外的化妆土剔去，露出胎的本色，最后罩透明釉入窑烧成。花纹为白色，胎地则依胎色的不同而呈灰白、浅褐以至深褐色。釉色与胎色形成明显地反差，具有很强的立体感。除当阳峪窑之外，在鹤壁窑、登封窑、宝丰窑、鲁山窑、新安窑、淄博窑、介休窑、怀仁窑、浑源窑、以及辽阳江官屯窑、赤峰缸瓦窑等宋金窑址中，也发现有剔花工艺生产的产品。可见北方瓷窑在广泛使用化妆土技术同时，剔花工艺也曾是一度普遍流行的装饰技法，而这种技术和技法的源头应当来自于当阳峪窑。从下列所述的当阳峪窑剔花产品中，可看到当时剔花工艺所取得的成就。

1．宋代当阳峪窑白釉剔花缸。（图二）1984年当阳峪窑址出土，现藏河南博物院。高17厘米、口径15.5厘米、底径9.7厘米。圆唇，敛口，筒形腹，圈足。最大直径在下腹部，矮圈足，棕褐色胎，器较粗，内外施白釉，外部施釉不到底。腹部剔缠枝卷草纹，口下部剔回纹。

2．宋代当阳峪窑白釉剔花牡丹纹瓷瓶。（图三）1963年汤阴县出土，现藏河南博物院。高35厘米、口径6厘米。直颈，小口，卷唇，丰肩，鼓腹，腹下收，小平底。通体施白釉，腹部剔缠枝牡丹纹，并用划花工艺划出牡丹叶脉和花瓣纹理，线条自然舒展，肩部与腹下部刻菊瓣纹。

3．金代当阳峪窑白釉剔花瓷枕。此枕现藏修武县博物馆，高10.5厘米、长23.7厘米、宽13厘米。整体略呈长方形，枕面微凹。枕面白釉剔划折枝牡丹花纹。前后侧面为印花卷草纹，枕头两侧各饰一印花狮首。该器综合应用了剔、印、划的装饰技法，以剔划为主，突出主题纹饰。从装饰技艺看，剔划技艺娴熟，刀法遒劲犀利，线条洒脱流畅。

为达到最佳的装饰效果，剔花工艺常常与其他装饰工艺组合使用，如上述剔花、印花和划花工艺并用之瓷枕。还有剔花和白釉黑（褐）彩并用的，如焦作市博物馆所藏之宋代当阳峪窑白釉剔花开光彩绘折枝牡丹纹瓷缸。此器出土于焦作市王封乡西王封村，高24.4厘米，口径20.3厘米，底径18.5厘米。器呈筒形，直口，筒腹，矮圈足。沿内有突棱一周，胎质灰白，内外满釉。器表采用剔花工艺剔出几何纹菱形开光，其内用黑彩绘牡丹枝叶，用黄褐彩绘牡丹花蕊。将中规中矩的几何纹与自由野逸的花卉纹结合起来，将富有层次感的白釉剔花与主题鲜明的白釉黑（褐）彩结合起来，可谓匠心独运，妙趣横生。

除白釉剔花工艺外，还见有三彩剔花工艺，现藏修武县博物馆的宋代当阳峪窑三彩剔花瓷枕（图四），是展示当阳峪窑三彩剔花工艺的最好实物例证。此枕高9厘米，纵30.5厘米，横21厘米。体呈腰圆形，前凹后凸。枕面中间剔三组缠枝牡丹纹，每组两枝，居中一组位于葵形开光内，枝叶施绿釉，两枝花蕊分别施黄、白两色釉，葵形开光施黄、绿两色釉。其外划出五条与枕边缘相平行的腰圆形隔离线，上施白釉。枕面外沿均匀剔划出18片舒展的荷叶，上施绿釉。枕腰上部施绿釉，下部及底部无釉，露出白色化妆土及灰胎。此器造型庄重大方，纹饰繁缛但布局有序，刻剔精细，线条流畅，根据不同的花纹施绿黄白三色釉，整体色彩在沉稳之中又不失靓丽，是当阳峪窑三彩器的精品之作。

三、绘彩

釉上绘彩工艺在隋代已经出现，但在唐代并不流行，直到宋代，才在北方瓷窑中广泛流行开来，并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成为所谓磁州窑系的代表产品之一。其制作工艺是，先在瓷胎上敷一层化妆土，而后用黑、褐、红、绿等色彩绘制各类纹样，再罩上一层透明釉，人窑烧制即成。以白釉绘彩为常见，也有褐釉绘彩、绿釉绘彩的产品，装饰纹样的题材有花卉纹、动物纹、人物纹、文字等。既有程式化的各类图案，也有精心创作的生动画面，笔墨野逸豪放，具有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以下各器皆为当阳峪窑绘彩工艺的产品。

1．金代当阳峪窑白釉黑彩荷鸭八角枕。（图五）高11厘米，纵20厘米，横25厘米，现藏河南博物院。体呈八角形，前低后高，枕面微凹，除底部外皆施白釉。枕面边饰黑彩竹节纹，边框内绘黑彩荷塘游鸭纹。枕四周绘黑彩花叶纹。枕底部有墨书款“大定二十五年四月二十日一置”。此枕造型独特，釉质莹润，釉色凝白，所绘纹饰野逸洒脱，特别是荷鸭纹，构图简洁，形象生动，再现了乡村生活悠然自得的情调。底部又有墨书纪年，可作为断代标准器。

2．金代褐釉黑彩虎形瓷枕。（图六）1968年在修武县李固村采集，现藏河南博物院。高1 1厘米，长40厘米，宽15厘米。枕呈卧虎形，脊背弯曲，虎头置于并拢平伸的前肢上，尾前翘紧贴其身。枕面略凹，施白釉，用黑褐釉二色绘出山、石、树木、雁、猴、鹿等图案，侧面施褐釉，用黑彩画出虎身斑纹，釉面肥厚清亮，褐黑色彩鲜明。虎耳、眉、眼和嘴则以白釉点缀。将雕塑与绘彩相结合是当阳峪窑的又一装饰风格。此器造型生动活泼，利用虎在伏卧时腹部微凹的姿态作为枕面，极富想象力。其双目圆睁凝视前方，给人以卧而未眠，不失警觉之感。虎为百兽之王，含有除魔辟邪、逢凶化吉的心理寄托。整个器身用褐彩黑花表现虎皮与虎纹，写实性强，体现了民间工匠丰富的想像力和创造力。

3．宋代当阳峪窑白釉黑彩执壶。当阳峪窑出土，现藏焦作市博物馆，高6.5厘米，口径2.9厘米，足径2厘米。喇叭口，细颈，长腹下收，圈足。绞索形鋬，曲流。腹部绘两组对称的黑彩花叶纹，腹部施釉不到底，足部露胎。此器形体小巧，故花纹只有区区三笔，与小巧的器体相匹配，看上去简洁明快。

4．金代当阳峪窑白釉红绿彩缠枝菊纹罐。（图七）焦作市王封乡老万庄金墓出土，现藏焦作市博物馆。高8.2厘米，口径7.0厘米，底径6.8厘米。侈口，圆唇，丰肩，圆腹下收，平底。肩及下腹部皆用红绿彩相间绘出三周弦纹，腹部绘缠枝菊花纹，花瓣绘红彩，花芯绘绿彩，花枝和花叶绘绿彩，用红彩勾边。红绿彩的色彩较之黑（褐）彩要绚烂艳丽，这项工艺和技术的出现，对后世中国彩瓷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四、三彩

宋金三彩是在唐代三彩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但又与唐代三彩具有明显的区别。唐三彩以饱满有力的造型和亮丽变幻的色彩而著称，而宋金三彩则是将三彩工艺和剔花、划花工艺相结合，根据表现花纹的实际需要，在相应的部位施以不同的色釉，前述之宋三彩剔花牡丹纹枕即是宋三彩工艺的典型代表。从当阳峪窑的三彩产品看，其纹样图案规整，线条流畅，剔划的刀锋刚劲有力、细致入微。虽不如唐三彩那样釉色光润，却比唐三彩色彩浑厚、凝重，而且填色规整。因此，可以说宋金三彩是唐三彩之后三彩工艺的又一高峰。

除三彩剔花工艺外，还有三彩划花工艺制作的产品，如焦作市博物馆收藏的宋黄绿釉折枝牡丹纹瓷碗。（图八）此器出土于当阳峪窑址，高3.5厘米，口径8.5厘米，足径4厘米。口敛，斜弧腹，圈足。碗外壁不挂釉，内壁以划花工艺饰折枝花卉纹，位于中心的一朵花卉施白釉，外围的四朵花卉施黄色釉，花纹之外的内壁施绿色釉，仿佛绿草地上散落的几朵花卉一般。寥寥数笔，生意盎然。

五、刻花

刻花是宋代广泛流行的瓷器装饰工艺，其技法是用竹、骨、铁制的平口或斜口刀状工具在已干或半于的胎体上刻出各类花纹，其特点是着力较大，雕刻较深，花纹有层次。就当阳峪窑的刻花工艺而言，在刻花的胎体上再敷上一层化妆土，然后罩透明釉人窑烧成。当阳峪窑刻花与划花工艺具有明显的区别，刻花是直接在胎体上刻出花纹，然后再敷化妆土罩透明釉，故纹路不露胎色；而划花则是先敷化妆土，再在化妆土上划出花纹，化妆土划掉后就露出了胎地的本色。从焦作市博物馆收藏的宋白釉刻花瓷碗可以看到这种区别。此器出土于当阳峪窑址，高5.4厘米，口径9厘米，足径5.2厘米。器型为直口，筒腹下部稍垂，圈足。腹部刻一周莲瓣纹，莲瓣纹路不露胎色。

当阳峪窑的釉装饰也很有特色，特别是酱釉瓷，胎质精致细密，修胎规整，胎体极薄，釉色莹润，极似定窑产品。此外还有白瓷、黑釉瓷、黑釉窑变兔毫、油滴及青瓷等，元代还烧造钧瓷。这一处延续了数百年的古瓷窑所创造的别具一格的装饰工艺对中国古代陶瓷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地位受到越来越高的重视。

本文转载自《中原文物》杂志第2010.4期，特此声明，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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