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锋:明清时期泰山神祇地位变迁探究

      【作者简介】孟昭锋,暨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广东广州 510632 孟昭锋(1984—),男,山东新泰人,暨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历史文化与社会地理。

 

      【内容提要】 泰山信仰即以泰山神(民间化后称为东岳大帝)和碧霞元君为主的宗教神灵信仰。泰山神信仰源于远古的山岳崇拜,在明代以前,泰山神不仅因多次得到帝王的敕封、致祭而纳入国家祭祀体系,也因“泰山治鬼”之职而成为民间各香社崇祀的主体,泰山行祠亦已遍布域内各府、州、县,其在泰山乃至域内众神中的独尊地位是其他神灵所无法比拟的;而碧霞元君不仅兴起较晚,其民间杂祠甚至淫祀的属性亦不时成为世人抨击的对象,地位远在泰山神之下。但明代中后期之后,两者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碧霞元君大有凌驾于泰山神之上之势,究其原因则与泰山神回归官方祀典、封禅活动的终结及碧霞元君神职广大等诸多因素有关。

 

      【关 键 词】明清时期;泰山神;碧霞元君;地位变迁;原因

 

      [中图分类号]K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217(2012)03-0104-08

 

      一、明代以前泰山主要神祇地位

 

      (一)泰山神悠久的信仰历史与明代以前的独尊地位

 

      泰山亦称太山、岱山、岱宗。“岱,大山也,从山,代声。段注:大作太者,俗改也。域中最大之山,故曰大山。作太,作泰,皆俗也。”、“太,古文泰如此。段注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1](P765、982)以大而著称的泰山,先秦时期已成为人们崇祀的对象。《礼记·王制》载:“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2](P326、327)其后,“郑伯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枋易许田。三月,郑伯使宛来归祊,不祀泰山也。”[3](P74)《谷梁传》亦云:“邴者,郑伯之所受命而祭泰山之邑也。”141(P26)文献记载外,据《山东泰安发现古代铜器》和《山东泰安发现的战国铜器》记述:1954年4月,在泰山脚下的更道村南(即泰山灵应宫前400米),窑场工人取土时,先后发现3件铜罍及1件铁盘。而后又清理出铜罍3件。祭祀坑呈长方形,器物东西排列井然有序。王献堂先生对此鉴定为楚器,杨子范先生也从罍的形制及铭文断定为楚器无疑,认为是战国时期楚国专祭泰山之物。祭祀坑的出现,填补了先秦时期泰山崇拜资料中缺乏典型实物的空白。[5](P32)

 

      封禅特指帝王对山岳的崇拜与祭祀,是山岳祭祀仪式中最为重要的盛典。古代帝王(除武则天封禅嵩山外)都将泰山作为封禅的舞台,使泰山在域内名山大川中的地位得以凸显,“环区中而山者万,不啻也岳为最;环区中而岳者五,不啻也岱为最,故曰岱宗”[6](P6)。《管子·封禅篇》中有关于泰山封禅的记载,惜已佚。《史记·封禅书》对其有所征引:

 

      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7](P1361)

 

      姑且不论是否有七十二王封禅泰山之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齐桓公尚无权封禅泰山,可见泰山地位何等之崇高。司马谈亦将不能跟随汉武帝封禅泰山之事看作终身的遗憾,其临终前“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7](P3295)从中可见泰山的影响之大及封禅泰山之荣耀。

 

      在早期帝王的巡守和封禅中,泰山只是他们告天祭地的场所,随着秦皇汉武等帝王封禅盛典的完成,泰山也因其特殊地位完成了神灵化、人格化、民间化的过程。西汉出现了“泰山治鬼说”, 《后汉书·乌桓鲜卑传》载:“死者神灵归赤山……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岱山也。”[8](P2980)魂归泰山的理念已渗透到少数民族思想之中。东汉《刘伯平镇墓券》上有“生属长安,死属大山,死生异处,不得相仿”之语;《残镇墓券》亦有“生人属西长安,死人属太山”[9](P360、361)的铭文。此外,两汉魏晋时期的小说、道书、文学作品中,都涉及泰山神—泰山府君的形象,并且泰山神已有了妻子儿女。可见,两汉魏晋时期是泰山神人格化进程中的重要阶段。[10](P55)

 

      泰山神人格化之后,历代帝王对其不断加封,泰山神出现了国家化和帝王化的倾向。东岳帝君“神农朝赐天符都官号,名府君。至汉明帝封泰山元帅”[11](P46)。唐玄宗开元十三年(725),封泰山神为“天齐王”。唐朝礼乐制度已趋于完备,遣使致祭制度亦已形成,岳镇海渎之祭日益完备,而岳镇海渎相较,祭祀五岳、五镇官员的官阶较高,祭祀四海、四渎官员的官阶较低[12](P61)。可见,岳镇海渎首推五岳,而五岳又首举泰山。唐代,泰山庙已正式纳入国家祭祀体系,并且东岳行祠已出现,“泰山府君祠,在(鱼台)县西十二里”[13](P266)。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封禅礼毕,“诏加号泰山天齐王为仁圣天齐王。五年(1012)又诏加东岳曰天齐仁圣帝”[14](P758)。随着帝王对泰山神的加封与推崇,其影响日渐扩大。大中祥符三年(1010),宋真宗降敕称:“越以东岳地遥,晋人然备蒸尝,难得躬祈介福,今敕下从民所欲,任建祠祀。”[15](P268)自此,东岳行祠在各地纷纷建立,泰山信仰日益深入人心。宋代已出现了专门祭祀泰山的香社,其所信奉的神祇是泰山神,其组织形式已相当成熟,且完整意义上的泰山庙会亦已发展成熟[16]P120-128)。

 

      金元之际,东岳行祠进一步普及,山西芮城金泰和三年(1203)《岳庙新修露台记》载:“夫岱岳者,首载于国家祀典。今则天下之广,一郡一邑,莫不卜地建立行祠。”[17](P53)至元二十八年(1291)又诏封泰山神“天齐大生仁圣帝”。泰山信仰日盛,导致泰山庙会进一步繁荣,并引起士人的不满。至元二十八年,东平人赵天麟上策元廷:“东岳泰山,本为天子封禅、藩侯当祀之地,现在有倡优戏谑之流,货殖屠沽之子,每年春季,四方云聚,有不远千里而来者,有提挈全家而来者,干越邦典,渫渎神明,停废产业,耗损食货亦已甚矣。”[18](P219)从四方香客“不远千里,提挈全家至”的描述,可看出此时泰山信仰之盛及其影响之大。总之,明代以前,各府州县已绝大多数建立起东岳庙,泰山神在泰山乃至域内众神中的独尊地位是其他神灵所无法比拟的。

 

责任编辑: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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