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东山乡绝壁上发现古代岩画(组图)
在“彬喳落”发现的岩画。
东山乡政府工作人员对岩画进行调查 本版图片 都市时报记者 刘钊 摄。
各式各样、各种色彩的人形或动物图案,被绘在丽江市永胜县东山乡境内、金沙江畔的一处绝壁之上。5月7日,丽江发现“古代岩画”的消息,被丽江市外宣办副主任吕全图文并茂地发布于微博之上,顿时引来各方的关注,被冠以“重大发现”一类的说法。
“准确地说,这不叫‘发现’。因为早在2009年,我们的村干部就已经向我反映过那里存在岩画。”对于这个“重大发现”,丽江市永胜县东山乡乡长杨桂先披露,岩画的存在早已为当地人所知,只是外界此前并不了解而已。
5月中旬,都市时报记者前往永胜县,探访“古岩画”的奥秘。从永胜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张顺彩那里得知,其实早在1991年,张顺彩就已经在东山乡境内,发现过另外两处岩画……
藏于峭壁之中的岩画
这些岩画大多画的是人形图案,颜色以白色和暗红色为主。粗略数数,至少有上百幅。
5月7日,丽江市外宣办副主任吕全通过微博,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发布了一条消息:在丽江市永胜县东山乡河东村委会、一处金沙江边的悬崖上,发现了神秘的古壁画。
此微博一出,很快引发众人的关注。有媒体报道称,5月初发现的该处岩画已经引起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专家的重视,专家称“这些岩画是金沙江流域此前从未发现过的类型”,下一步将前往当地实地考察。
5月14日下午,都市时报记者抵达丽江市永胜县东山乡东江村委会门前。虽然岩画所在地是河东村委会的辖区,但由于东江村委会的所在地距离岩画更近,因此我们选择在此进山。在这里,车辆已无法继续前行。随行的东山乡政府党政办工作人员胡向才告知:“再往前走就不通车了,连自行车、摩托车也进不去,剩下的路只能步行。”
往返岩画所在地,步行需要10多个小时。在胡向才的建议下,我们当晚在山里过夜。
紧挨东江村委会的是一所学校,当地的傈僳族孩子在此就读。相比起四周用土坯、茅草和石头垒砌的房子,砖块水泥结构的小学教学楼已经算比较好的了。
自云南师范大学商学院毕业后,年轻的女教师马鸿运在这里教书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不时听人说起“山里有古代岩画”。“但是太远了,听说路也比较难走,我还没去看过。”
5月的金沙江边,即便已经入夜,也是酷热难耐,屋子里实在呆不住。晚上9点不到,孩子们就纷纷抱着褥子和被子涌到了学校的操场上。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面积不大的水泥空地,孩子们并不在乎,呼啦啦躺下一片。
第二天早上6点刚过,不少孩子已经醒来,准备上早自习了。6点40分左右,天刚蒙蒙亮,为了争取在天黑之前从岩画所在处返回,我们便出发了。
40多岁的东山乡党委书记胡进学带着几名工作人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胡向才和我们紧跟其后。沿着金沙江边行走,一路上目光所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山地崎岖不平,一路上也罕见人的踪影。脚上虽穿着运动鞋,还是被满布石块的地面硌得生疼。
步行了2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距离岩画最近的一处村小组辖区所在地——河东村委会妈知务村民小组下辖的岜啰村小组。
40多岁的傈僳族村民李德明,从没有离开过他所住的村子——虽然村子里至今也只有16户人家,总共62名村民。妈知务村的村小组长杨汉新说,村民们大多数都只会说傈僳语,加之进村道路不便,导致整个村子近乎与世隔绝。村子里至今没有通电,因为连年干旱的原因,庄稼几乎绝收,村民们多与李德明一样,目前只能依靠政府每月发放的救济粮度日。
从李德明家出发,就只能手脚并用地开始爬山了。山势陡峭,坡度较大,一行人小心翼翼前行,生怕一不小心跌落山谷。爬了2个多小时的山以后,终于在一处悬崖绝壁之上,见到了吕全的微博所说的岩画。
其实,就在这处绝壁附近,就在布满各式岩画的峭壁下方,完全留有供人行走的空间。因此即便是初次行走绝壁之上,也并不必担心。那儿还有一个面积达几十平方米的山洞,山洞通风状况良好,进入其中,一点也不感到憋闷。
纵观绝壁上的岩画,基本上以人形图案为主,兼有少部分动物的图案,但看不清具体是哪一种动物。一些人形图案在绝壁上呈现出集中分布的特点,图案线条简单流畅,颜色以白色和暗红色为主。粗略数数,至少有上百幅。
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
“岜啰村”的“岜啰”,意思就是,把外面进到村里的人杀了丢掉。
“岜啰村啊,这是傈僳语。岜是解剖,啰是丢弃,岜啰连起来讲的意思,就是把外面进到村里的人杀了丢掉。”当被问及岩画所在的“岜啰村”名字是什么意思时,东山乡的傈僳族乡长杨桂先这样解释。
按杨桂先的介绍,“岜啰”一词本身是傈僳语的叫法,后来翻译成汉语,成了如今的汉语名称。
这个村子为什么叫“岜啰”呢?这个名字的含义与那些岩画是不是有联系呢?杨桂先隐约觉得,那些岩画“应该是我们的老祖宗早已知道的事情。而且大家出于一种保护的心态,自觉不自觉地将消息封闭起来了”。
针对“岜啰”一词的傈僳语含义,在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岜啰所在的傈僳族村落,为了保护本村的财物不被外人破坏,会将一些不怀好意的外来人视为敌人,将其杀死、丢弃。
“不仅仅只是传说,而且在我们傈僳族人来看,岜啰这个词,本身也就有解剖、丢掉的意思。”杨桂先的这种说法,得到了丽江傈僳文化研究会会长和文琴的佐证。和文琴说,“岜啰”是傈僳语。“岜”翻译为汉语是“砍”的意思,“啰”是“丢”的意思。传说过去每当有不良之人进入“岜啰”境内,就会被当地人砍死后丢入江中。
杨桂先与和文琴,都是今年5月6日第一批去查看岩画的人,而两人因为岩画的事,早在两年之前就有过交流。和文琴回忆,2009年2月,“也就是丽江傈僳文化研究会刚刚成立3个月时”,就有当地村民找到她,反映岜啰村小组内的山里有岩画一事。身为傈僳族的和文琴,此后在丽江傈僳文化研究会第一次学术研讨会期间,找到了前来参会的杨桂先,向其说明相关情况。
“我回来以后,就安排人去查看岩画,并拍摄了视频资料,后来我还把视频带去给和会长观看,她很重视。”2011年8月,在丽江承办的首届中国傈僳族学术研讨会期间,杨桂先将这些视频影像交给了和文琴。倍感震惊之余,和文琴产生了亲自去查看岩画的迫切愿望。但由于当时事情很多,加上当地地势险峻、雨季路极难走等因素影响,她和杨桂先约定,雨季过后去专程调研。
为什么2009年就已发现岩画所在地,却又迟迟没有采取措施?对此,杨桂先有着自己的想法。作为傈僳族人,他考虑到了祖辈对本村的严格保护,需要在更多专家对岩画进行考证与认可之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直到今年4月25日,泰国傈僳族博士阿三普来到丽江考察傈僳族文化时,和文琴陪同他调研玉龙县、宁蒗县、华坪县的部分傈僳族乡村,还特意安排他专程到东山乡,考察岩画的有关事宜。
和文琴介绍,东山乡河东村委会岜啰村小组发现岩画的具体地点名叫“彬喳落”。“彬喳落”一词的傈僳语意思,就是“流淌着甘甜山泉水的神奇美丽山箐”。
的确,就在岩画所在地的绝壁下方,流淌着一股山泉水,清澈、甘甜。
处境尴尬的县文物管理所
所长:“所里有一个老倌,三个婆娘,我的学历最低。”
58岁的张顺彩,是永胜县文物管理所所长。他从1990年至今,一直担任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如今,20多年的时间过去了。
张顺彩一直记得,他刚当上所长时,是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整个县文物管理所只有他一个成员。“一个人的文物管理所,我干了一年多。”如今,永胜县文物管理所的条件稍好了一点,“人员适当增加了,但还是不够”。
目前的永胜县文物管理所,包括张顺彩在内,只有4名工作人员,本科、专科、高中、中专学历者各一人。“所里有一个老倌、三个婆娘,我的学历最低。”张顺彩打趣。
做了20多年的文物管理工作,张顺彩深知,在永胜这样一个贫困县里,开展文物保护工作相当困难。究其原因,张顺彩认为:“各级领导更加重视民生问题,至于文物管理这种文化系统内的工作,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在我们永胜县,领导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老百姓的吃饭、穿衣,以及社会治安等民生大事上,我们文物管理部门的工作一直很难开展。”张顺彩清楚地记得,2009年,全国都已经开始进行文物普查工作的时候,永胜县的文物普查工作却迟迟开展不起来,为此他写了申请经费的报告,想尽快开始永胜县境内的文物普查。“写了多少份报告,一直都被压着不批。后来我发火了,打电话给县长,说再不批准我就不干这个所长了,后来才勉强批了一些经费。”
其实,只要看一看永胜县文物管理所现在的办公场地,就能大概猜出该县的文物管理工作状况。目前的永胜县文物管理所并没有挂牌,办公室里甚至连办公电话都没有,仅有的几名工作人员还被抽调去干其他的工作。
都市时报记者遍访永胜县城居民,发现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所在的县城里还有“文物管理所”这么个单位。
此次发现岩画一事,虽然外界已经知晓,但永胜县文物管理所的上级主管部门——永胜县文广局,直到我们到访之时,该局主要负责人仍对此事近乎一无所知。
5月18日下午,当记者找到永胜县文广局的相关负责人,询问岩画一事时,负责人一直含糊其辞。尴尬之余,对方一个电话,把张顺彩招了过来。
“领导毕竟要管理很多事情,我知道他们也难,这我理解。可能是我们没有把情况及时反映上去。”张顺彩表示,他能体谅领导的难处。在他眼中,这位负责人“已经是很能干的一个干部了”。
针对东山乡岩画如何保护一事,永胜县文广局局长陈绍军向都市时报记者介绍了下一步的工作打算:一是请省文物考古所专家及对岩画有研究的学者专家对东山乡岩画进行实地调查,开展学术研究,制定科学的保护方案,尽快申报为相应的文物保护单位,争取上级文物保护专项资金;二是加强和东山乡党委、政府的沟通协调,并自筹部分经费,委托东山乡和河东村委会对岩画进行有效保护;三是加强对当地村民的文物保护知识的宣传教育;四是安排县文物管理部门及时对岩画基础数据进行收录,形成相应的数据、图片资料,为申报更高一级的文物保护单位做准备。
“行之有效的保护措施”在哪里?
“面对这样一个庞杂的古文化遗产,目前我们的管护力度实在是不够。”
东山乡的岩画,张顺彩早已十分熟悉,因为1991年时,他就已经在东山乡河东村委会辖区发现过另外两处岩画。有关那次所发现岩画的内容,一直被张顺彩记录在一个黑色笔记本里。
1990年,刚刚当上永胜县文物管理所所长的张顺彩就猜测,在金沙江流域的两侧山间,应该存在着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有史料记载,金沙江流域很早以前就是人类的一个发源地,那时的人们沿着金沙江两岸进行游牧、耕种,而金沙江原来的水位应该很高,后来水位慢慢下降,所以那些人类生活过的地方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考虑到这一点,那一年,张顺彩就托一位东山乡的老朋友帮忙,让他留意是否能在沿江一线发现些东西,“后来到1990年年底的时候,那个朋友就告诉我说,他真的在山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个东西就是岩画。”
张顺彩的黑色笔记本中记录着:
“1991年1月13日,东山河东办事处村公所东下约1000米处,发现岩画,在距离江面约300米处,一处向外延伸近4米的青岩石上,用黄色颜料画有近百幅岩画。”
“1991年1月14日,在东山乡河东办事处妈知务村东面约400米的‘阿喇打呀哭’石岩,此岩面向西,高约40米,宽约70米,为铁红色石岩,在距岩脚1-4米的高度范围内,有大量岩画。”
笔记本里,张顺彩用简单临摹的方法,描下了自己所看到的岩画形状,“有的似马,有的似人,各不相同。”从张顺彩的临摹能看出,他描画的岩画形状与新公开的岩画形状十分相似。
2009年,全国范围内都开始进行文物普查的时候,永胜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张顺彩再次前往当年发现岩画的地方,拍下清晰照片。
与最新被公开的岩画颜色相比,张顺彩拍下的岩画颜色整体呈金黄色,与新发现的岩画(多呈白色和暗红色)色调完全不同。
“以前统计永胜县境内文物条目的时候,我们还上报过这件事,但后来就没了消息。”在张顺彩眼中,很多时候,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将掌握的相关文物情况进行逐级上报而已。“保护需要经费,我们哪里有钱?”
基于此次发现岩画的地点位于傈僳族居住区域,和文琴认为,岩画描绘的内容能反映出傈僳族先民创造的一种符号观念和文化系统。但和文琴担心,随着这一民族文化的发现和研究的深入,如何保护岩画将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东山乡发现的这些岩画,严格来说应该是古羌人后裔所作,不能直接就说是傈僳族人画的。傈僳族本身应该也是古羌人的一支。”张顺彩这样分析。
为了尽量保护好岩画,防止人为破坏,东山乡政府决定,每年拿出2000元资金,聘请岩画所在地的村民李德明严加守护。
“面对这样一个庞杂的古文化遗产,目前我们的管护力度实在是不够。我建议,不但应该组织专家学者深入研究,还应该立即采取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切实保护好这些岩画。”在实地查看了东山乡岩画之后,和文琴第一时间撰文,发出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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