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博物馆的出现具有积极意义

主持人：我知道您作为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同时您还是最早建立私人博物馆的馆主之一，您的私人博物馆叫油灯博物馆，那您怎么看待目前民间博物馆的兴起和发展呢?

陈履生：我是学艺术出身的，80年代我是在出版社工作，我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待了17年。那时候我收藏了很多东西，特别是油灯的专项收藏，之所以进入专项收藏并选择油灯，是另外一个话题，后来收藏多了，没地方搁，就在家乡建了一个油灯博物馆。我的家乡在江苏扬中市，是一个岛，那时候我们那里还没有博物馆。后来我离开了扬中，到南京上大学，看到了博物馆和美术馆，看到了这么一个对于国民进行教育的第二场所，我感到自己的基础教育的不足。所以我就在家乡建立了这么一个博物馆，走过了十几年的路程。可以说，和十几年前相比，现在中国的私人博物馆出现得更广泛了。总体来说，我个人认为，私人博物馆的出现对于整个国家的文化建设、文化发展是有积极意义的。

但是私人博物馆的发展不容乐观，如果仅仅从数量上来看，我认为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博物馆的本质不是靠数量来决定的，博物馆的本质是要靠博物馆自身所反映出的内涵以及对周边辐射的作用和影响力。很多私人博物馆可能是一个私人收藏馆，它可能没有对公众开放，如果没有对公众开放，就不能称其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博物馆。

博物馆要有它基本的功能：收藏、展示、研究、公共教育，这是基本的功能。这些功能不健全，不能称其为博物馆。所以实际上，我们现在所谈到的一个很大数量的中国私人博物馆有相当一部分仅仅是私人收藏馆，不具有博物馆的功能。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很多私人博物馆存在着对于建馆目的的不同认知，有很多是基于公众的博物馆，还有很多可能是基于个人的，比如作为博物馆来说，自己的收藏是不能拿出来交易的，但是有些私人博物馆可能会存在着这些交易的问题。再有就是私人博物馆在专业方面的问题。可以说私人博物馆目前绝大多数着力于收藏，轻视展示，更缺少研究，公众教育几乎是没有。这是目前的现状，而且这也是中国私人博物馆发展初期的一个大致状况。

我们知道，包括像美国大都会这样的博物馆并不是国立的博物馆，也是一个基金会，严格意义上说也是一个私人的博物馆，它能够做成一个世界著名的博物馆，所以并不在于私立还是国立的问题，不管是哪一种经济成分都有可能把这个博物馆建设好。

只不过我们私人博物馆发展的历史我想可能还不到20年，我们的时间还很短。我们经营私人博物馆的人多数是由收藏家出身，他对博物馆缺少基本的了解，所以我想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如果我们建立一个有效的、完全脱离私人的层面，用基金会的制度来推动博物馆的建设和发展，尤其是在博物馆的专业内涵方面，脱离了简单的收藏馆的发展定位的话，我想私人博物馆的未来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因为它毕竟结合了我们整个现在社会经济主体之外的民间经济的很大部分的力量。比如我知道上海出现了一些私人的艺术馆，这些艺术馆本身就有很丰富的收藏，这些丰富的收藏可能恰恰是国家所没有的。它是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补充，所以以私营经济为主导的私立博物馆我认为这样说比较好，不是私人，应该说是私立博物馆，私立博物馆的发展在未来是对于国立博物馆的一个重要补充。又比如说油灯博物馆，油灯博物馆没有哪个国家的、省一级的博物馆中有此专项收藏，因为它可能太小、太微不足道了，但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往往可能会被私立博物馆或者是私人收藏所关注。

我们知道现在收藏界有很多高手，这些高手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他们的收藏在某一个专项方面是国家收藏的重要补充，因为这些专项收藏往往是国家的一些博物馆或者是美术馆所不具有的。所以关注一些私立的博物馆、美术馆的建设是我们推动文化发展过程，当中需要特别留心和留意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它是结合了全社会的力量来共同推展的一个公共的文化设施。

说实话，在美国，虽然具有那么强大的经济实力，但它绝大多数的博物馆都是私立的。世界最大的史密斯博物学院这么一个最大的博物馆学院下面也只有19家国立的博物馆，这19家国立的博物馆里面还包括动物园。我们希望私人的藏家也可以借鉴西方的藏家，他们把自己完整的收藏捐给国家，国家则给他们以很高的名分建立他们专门的展厅，在这点上我们还有待转变观点。比如我们现在不要说在国家博物馆，在省级博物馆挂张三、李四的名字，别人可能都会有质疑。但是在国外的大的博物馆里面，以个人名义命名的展厅都是可以经常看到的。即使在西方的发达国家在自己的国立博物馆建设中也融入了一些私人经济的成分，包括私人藏品的加入。

总之，我想能够结合全社会的力量推动公共文化设施的建设是一件好事。我一直说不管收藏得对也好、不对也好，总比吃喝玩乐、奢侈消费要好，他毕竟用自己的钱财为大家、为民族积攒了我们的历史和当代的艺术品。这些事情只有通过一定时间的积淀才能看到它的意义，如果我们以20年为一个界线或者说改革开放30年为界线，再过30年我们回头来看，会有一大批私立的博物馆出现，成为一个地区的重要的文化景观，因为他们做了许多地方文化部门所没有做或者做不到、没有办法做到的一些事情。

正像我在我的家乡建油灯博物馆，不是说地方政府不做，他确实做不了这个事，因为他没有专业人才，他没有专项资金，他缺少很多的东西。而私立博物馆的出现往往反映了民间的智慧。因为很多的藏家用他个人的智慧发现了收藏的点，然后努力去收藏，把这个点形成了一个专题，形成了一个博物馆的主体的专业内容。所以这种民间智慧的结合就像民间资金的结合一样，使我们看到了私人博物馆未来的前途。

当然，正如我前面所说，私人博物馆整体的水平有待提高，私人博物馆在博物馆理念上，特别是运营私立博物馆的人，要加强对于博物馆学的基本认识。因为博物馆不是一个仓库，不是把罗列了几千年的藏品摆在这个仓库里面就叫博物馆了，它有一种社会的职能，这个社会的职能要通过开放和公众相结合，对周边产生影响，包括社区产生影响。周边的人都愿意进入到你这个博物馆里面，把你看成第二课堂，在这里面能感觉到身心的愉悦，感觉去这里不同于去所有的地方，在这里感受到的是文化，而不是像在商场看到的只是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