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铭：移动的艺术丰碑

　　张浩

　　一把古琴为何身价过亿？在“松石间意”以1.36亿元的价格拍卖成交后，人们议论纷纷。预展时，张得一先生曾协助为这把琴上弦，他自然看出了这把琴流传有序，而且为官家所藏，因而出身名贵。但他要强调的是，大家别忽略了这把琴的铭文：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极大地提升了这把琴的文化价值。

　　“松石间意”是由宋徽宗内府宣和殿“万琴堂”所藏，一直存于皇家。到了乾隆时，这位阅尽天下名琴的皇帝对它颇为钟爱，不仅在龙池之下隶题“松石间意”琴铭，还命篆刻名家张德贤刻之于琴背，流传至今。

　　在这把古琴一炮走红后，社会上仿佛出现了“古琴热”，最近许多人都在找张得一买琴。即使买不到古琴，大家也会退而求次，去买当代名家做的新琴。此外，学弹古琴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张得一看来，2003年古琴申遗成功后，学弹古琴的人群就一直在扩大。但遗憾的是，懂古琴制作、铭刻和鉴定的人却一直很少。“100个会弹古琴的人里面，只有1个人会做古琴，或是对古琴的历史有研究。”如果说以前大家只是在学弹琴，没有重视这方面研究还情有可原，但如今许多人开始收藏琴，那就不能不懂一些古琴鉴定和制作的知识了。

　　张得一介绍，买古琴时先要看它的选材，尤以老的杉木、汉木和桐木为贵，它们有的甚至是从老房梁上取材制成的。再者，漆工艺也很重要，用鹿角霜、瓦灰等材料刷漆的最好，这样古琴才会坚固牢实。上面两点对于古琴的声音都有重要影响，不能忽视。此外，古琴的形制就要看个人的偏好了。要是你比较喜欢古代儒家文明，那么你也许会喜欢仲尼式古琴；要是你对远古文明感兴趣，那么伏羲式古琴或许能对你的胃口。古琴的形制没有高低之分，但每种形制的声音都会有其特点，需要购买者仔细分辨。

　　以上都是购买古琴时需要注意的一些基础因素。如果收藏者还想要进阶，就得看琴铭了。比如“松石间意”、“九霄环佩”这些名字，本身就暗示了这把琴的品质和特点，所以在买古琴时要注意琴铭。接下来，收藏者可以考量琴铭的书法艺术。如果一把还不错的古琴，配上的却是一个不入流的琴铭，那么这把琴无疑就是掉价了，或者说本无大用。在这点上，许多当代的琴尤其忽视，常常是粗糙的琴铭破坏了琴的整体美感。此外，名家的留名也会给古琴增添好几分姿色。“要是琴铭上有名家的落款，比如苏东坡，那不就提示了许多有价值的历史信息了吗？”张得一强调。何况，琴铭往往和古琴的风格有关，要是琴铭是用隶书写的，就说明这把琴的拥有者尚古，这把琴也是拥有很多古意。“作为文房之首，琴的文化地位非常重要，而琴铭就是破解古琴文化价值的一把钥匙。”琴铭不像古琴的来历、声音、形制这些因素一样容易受人注意，但却是古琴的精神内核所在。

　　在张得一看来，大家在收藏古琴后，不一定要会弹它，就像陶渊明说的那样，“既得琴中曲，何劳弦上声。”古琴带给人们最大的益处，其实是让你静下来，沉观万物，反观自身。通过聆听古琴的声音，仔细揣摩琴铭的含义，可以与先民的文化思想对话。毕竟，琴其实与书法、绘画、围棋等中国传统艺术形式有许多隐含的联系，甚至与人的身体结构都有某种关联，需要收藏者不断发现，而这种体味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张得一介绍，自己一直在跟着故宫的郑珉中先生学习古琴的鉴定、铭刻和制作，每次从老师家出来，张得一都会感到“如沐春风”，一身轻松。

　　在刻琴铭时，张得一就特别注重将书法的形体、用笔和这把古琴结合起来，用以配合每把琴的声音特质。反过来，我们在体会一把古琴的声音特质时，也可以从琴铭上找到某种线索。张得一说，琴铭是一座移动的艺术丰碑，它随着古琴的声音而动，轻灵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