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新收藏：新生代艺术家的价值体现

　　收藏是美术馆的立馆之本，也是美术馆区别于美术展览馆的主要标志。藏品的数量与质量决定了美术馆的规模与水准，而藏品的方向与体系，又决定了美术馆的定位与风格。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85”美术新潮以后，当代艺术犹如雨后春笋在中国这片沃土上遍地开花。新生代艺术作为当代艺术中的重要一员，日益成为美术馆关注的对象，并将其纳入馆藏的序列。

　　就美术馆新生代收藏这个话题，笔者有幸采访到了陆权女士(上海美术馆典藏部副研究馆员)、张健君先生(原上海美术馆学术部主任、馆长助理，现美国纽约大学艺术院教授)、李旭先生(原上海美术馆学术部主任，现上海张江当代艺术馆馆长)、沈其斌先生(上海喜马拉雅美术馆馆长)。以上四位学者不仅有着丰富的展览实务经验和典藏专题研究成果，同时也参与了该馆新生代艺术的收藏活动。对新生代收藏有着独到的看法和更具建设性的观点。

　　一、新生代艺术在美术馆收藏序列中的体现

　　由于中国当代艺术起步较晚，很多词汇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存在着多种解释的可能。“新生代”这个词语在当下才步入正轨，泛指进入市场5年以内的艺术新人。然而在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早期，艺术市场寥寥无几，虽然很多年轻画家做过展览但他们的作品很难被市场接受。如果按照今天的标准他们或许称不上“新生代”，但是历史有其特殊时期，正如李旭先生所说：“八、九十年代的那批当代艺术创作者是不能称为新生代的，他们不论在技法或艺术思想方面都已经非常成熟，之所以没能冒出来，不是他们自身的原因，而是时代，他们应该算作晚成才更合适。”故本文将这个时期的艺术新人或产生新艺术风格的当代艺术创作者也纳入到“新生代”的范畴。

　　据陆权女士介绍，“上海美术馆自一九八六年起从美术展览馆转换为美术馆，方增先馆长建立了收藏研究部门，就开始研究上海的美术现象关注美术界出现的新人新作，以你们对‘新生代’的解释上海美术馆对新生代艺术纳入收藏早在80年代中期就已开始，当时通过给艺术新人举办展览。作为对美术馆的回报，那些年轻的艺术家通常在展后会将部分作品捐给美术馆，比如现在艺术市场上比较热门的上海画家陈家泠、张桂敏、仇德树、邱瑞敏、俞晓夫、蒋建忠等等还有全国其他地区的画家龙瑞、何家英、毛焰等等在当时都是艺术界的新人，上海美术馆当时就对这些人予以关注并且不失时机的收藏了他们的作品。”张健君先生证实了当时美术馆展览和收藏的一些情况，“1986年美术馆迁入新馆，成立了收藏委员会并开始积极推动当代艺术。这个时期我开辟了一个小展厅，做了10多个比较前卫的展览。由于多年禁锢的思维惯性，人们不习惯这些具有新观念、新形式的画作，所以展览会经常遭到有些人的举报，后来也很难办下去了。当时美术馆收藏了一些好的作品，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也错失了很多新生代的东西，现在想来是非常可惜的。”

　　上海美术馆在90年代遭遇窘境，好的新生代作品却无缘收入囊中，所以才产生“现在想来是非常可惜”的叹惋。总结起来有这么几个原因让美术馆错失良机：1、90年代中晚期艺术市场开始起步，“国外画家开始在中国大肆购买当代艺术品”(陆权)，有些现在看来成功画家的作品价位相对高了，美术馆限于经费无力购买。2、有些好的作品美术馆有意收藏，但是因为政治的原因而不得不放弃，比如政治波普就不能收藏。时任副馆长的陈龙先生提出，将当代艺术作为资料来收藏，不展出便罢，但是这种思想未能具体实施起来。

　　进入新世纪，美术馆重新发现新生代的价值并将他们的作品再次纳入展览和收藏。上海双年展的举办为上海美术馆赢得了更多的藏品。在对新生代的推介上面上海美术馆做了很多事情。比如2007年由张晴副馆长策划的《果冻时代》，给60位80后艺术家创造了展示艺术才华的机会，并且为他们的艺术赢得了官方馆的认可。

　　二、美术馆新生代艺术收藏的标准

　　美术馆作为公共文化事业机构，在藏品的遴选和充实方面有着各自的标准。古代艺术品多被博物馆所收藏，近代和现当代的艺术品才会流入美术馆。对于古代艺术的价值评判已有较为成熟的认识和制度，即看它是否具备历史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等，而对于收藏新生代的作品美术馆是否存在一个能达成共识的标准呢?美术馆学者们的谈话或许给我们道出了答案。

　　陆权：当代艺术市场泥沙俱下，美术馆收藏并没有受到市场的左右。美术馆要有自己的观察和学术判断，重要的是艺术而非市场，炙手可热的作品不一定能进入美术馆的典藏。

　　张健君：作品要有独特的语言、独特的风格和可见到的功力，我们所重的是作品的学术价值和艺术感觉，并不只是一味的求新，画面的表达能力很重要。

　　李旭：美术馆没有形成成文的政策来指示什么能收藏或不能收藏，但要看其作品语言是否成熟，风格是否少见，如果是的话此类就有天才的种子;看艺术家是否有苗头，有可能性，有时看画时会忘记他的年龄和性别。

　　沈其斌：证大现代艺术馆历来以学术为标准，而不以市场来判断艺术家的价值。所谓学术指的是艺术家在风格、手法、观念上要有鲜明的个性及其原创性。同时，在美术史上要有新发现，或技法手段上的新颖。架上和雕塑、装置等又有不一样的标准，主要而言就是看其有无发展空间、创造性、独特语言。

　　由以上四位学者的谈话我们可知，对于美术馆来讲学术性永远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判断一个画家一幅作品，如果没有学术上的根基，那么他或它都很难能在一个更为长远的时间里传播和被人接受。艺术家要有自己的创造性、风格和独特语言元素，绘画作品同样要能说明问题、具有一定的表达能力。在实践操作中，艺术家参展、获奖的情况时常也被当做重要的参照标准。

　　三、新生代收藏：机会与风险并存

　　新生代艺术家作为艺术市场日渐崛起的新秀，已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2009年上海第七届春季艺术沙龙和艺术博览会上出现了很多新面孔，数十家画廊带来了他们代理的年轻艺术家参加展览，对市场来说不能不算作一件好事情。

　　美术馆学者们对于在当下艺术市场中的新生代收藏亦有自己的看法。沈其斌先生认为，文物市场虽然相对较为平稳，但文物的价格也相对较高且升值的空间不是很大，一件文物从收藏到再次售出的过程时间较长，之间对资金的要求比较高，所以一般藏家或艺术品投资者无力应对漫长的回报周期。而新生代艺术家刚刚进入市场，作品的价格还相对较低，如果选对艺术家，那么他有可能在比较短的时间里给你的回报可能是当初购入时花费的几倍或数十倍。陆权女士认为，中国的收藏群体刚刚形成，正在起步阶段，但是艺术品的收藏是有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要进入这个领域，并非一蹴而就，就像许多人玩文物要付出很多的代价才能增长其鉴赏水平一样，新生代艺术的藏家也要经历一番洗礼才能锋利其眼光。

　　用经济学观点来看收益往往和风险是并存的。这种风险主要在于新生代艺术家的不确定性太大。比如有些新生代艺术家开始时绘画能够看出苗头，但是2、3年以后在艺术市场就没有了踪迹而改做其他行业了;或者有年轻艺术家开始画的好，但是没能坚持自己的艺术理想而过于向市场靠拢，最后画出的只是些盲从的行画。新生代艺术家的不确定性给艺术收藏带来了一定程度的风险。

　　然而，美术馆学者们认为，如果方法得当风险是可以降低或避免的。沈其斌先生给出了两点建议：1、学术上，回归到艺术本身看艺术家有无发展的空间。2、方法上，要找专家顾问给予指导;张健君先生结合自己国内外生活工作的背景，谈起了西方国家对于新生代的收藏的做法。西方国家对新生代艺术的收藏更加周密，对于艺术家潜质非常看重，希望能找寻到其发展的某种趋向。大的藏家往往会请收藏顾问给自己把关，并且能够形成自己的收藏主题。而小的藏家一般会自己做功课，看书、查记录，并且选自己喜爱的艺术家作品买进。

　　李旭先生的建议也许更实际一点，“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收藏要有三个“三分之一”，即：三分之一是保值的，如文物等。三分之一是某一类的，可以是自己感兴趣的一个品类。三分之一是新生代的作品，这个三分之一类似一押宝，但却是主动式押宝，正如上面两位专家所言，即在对新生代艺术家做了一定量的功课的基础上的押宝。

　　无论是机会还是风险，新生代艺术的收藏总能带给人心惊肉跳的感觉。作为当代艺术的一部分，新生代艺术的物质形式必然要被保存下来，不论是完善当代艺术体系还是作为学术研究样本，其价值本身已经得到了学者们的肯定。美术馆作为公共事业机构，具有展览、教育、保护和收藏的功能，新生代作为当下艺术的进行时，其实也是在书写艺术的发展史。当下的新生代经过时间的洗礼也许将会成为明天艺术史上的焦点。

作者在陆权家中采访                朱丽康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