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主生前擒获关羽 身份地位与曹操相当

　　朱然墓出土了许多前所未闻的随葬品

　　墓主生前擒获关羽 身份地位与曹操相当

　　“曹操墓”的发现与发掘引发了公众极大兴趣。然而，另一个重要发现——朱然墓却鲜为人知。喜欢三国历史的人，都熟知蜀国大将关羽。关羽，这位被后来历代帝王和百姓推崇的英雄，是“忠义”的化身，又逐渐被神话，建庙塑像供奉，几乎家喻户晓。正史记载，该墓墓主朱然和吴国另外一员名将(潘璋)就是当年生擒关羽者。

　　在万众瞩目“曹操墓”的今天，我们回顾朱然墓的重要考古发现是值得的，因为这座少为人知的墓中出土的精美文物不仅是三国时代南方地区物质文化的缩影，使人们对孙吴时期的文化内涵有了新的认识，还透露出很多研究历史的线索。

　　基建工程中发现古墓是常见之事。上世纪末，安徽马鞍山雨山乡安民村林场扩建仓库无意发现这座古墓时，谁也没有想过墓主是何许人也。不过，墓中后来出土了许多前所未闻的物品，如两件漆耳杯，皮胎，口沿镶鎏金铜扣，表面光滑，花纹自由流畅。这是中国古代的“犀皮器”。所谓“犀皮器”，是在漆器胎骨上用稠漆堆起高低不平的地子，再反复刷不同色的漆，最后将表面打磨光滑，露出不同颜色的漆层，纹如行云流水。过去知道的“犀皮器”只有明代遗物，根据文献推测也不过上溯到唐代，而这两件器物比已知的实物早1300多年，不能不使人感叹。更令人惊异的是墓葬尽管被盗，但仍出土漆器、陶瓷器和铜器140多件，还有6000多枚钱币。这是一座总长8.9米的大墓。从墓葬形制、出土器物判断应是东吴时期，以前从未发现过这么大的东吴墓，也没出土过这么精美的随葬品，以肯定墓主人生前地位相当高，墓主人是谁呢?

　　无论是读史书《三国志》还是看小说《三国演义》，都会知道大将关羽。正史记载，当年生擒关羽的人是潘璋、朱然。而这座古墓的墓主正是朱然。置英雄于死地的“凶手”被“擒获”，崇拜关公的民众如果得知此案已破，不知如何感想。

　　证据是墓中出土的一些带字的木片。

　　其中有14件形制大小相同的长条形木片，上分别用毛笔书写着“弟子朱然再拜，问起居，字义封”。“故鄣朱然再拜，问起居，字义封”、“丹阳朱然再拜，问起居，故(鄣)字义封”。文字格式是木片上顶头、下着底书写。共分为三个部分，之间留有空隙。上部为地名，然后是人名加“再拜”，中间部分书问候语。下部分有的是地名加字某某。还出有三枚长方形木板片，正面顶端中央墨书“谒”字，右起直行墨书“□节右军师左大司马当阳侯丹阳朱再拜”。

　　这两种文物，长条形木片古代叫“刺”，长方形木板片叫“谒”，是当时表明自己身份、社会交往所用，原来就是古人使用的名片，一些有权势地位的人死后也用来随葬。没想到事隔千年之后，这一习俗导致了墓主人身份的暴露。

　　朱然在史书有传。他是丹阳人，本姓施，13岁过继给了舅舅，——这件事是孙策操纵的。以后，朱然和孙权一起学习，结下交情。继位后的孙权赏识他的才能，不断得到提拔，门阀时代，孙吴仰仗顾、陆、朱、张等豪族，朱然家族也是孙吴政权的四大支柱之一。

　　三国之争互有胜负，朱然参加的两次吴蜀大战，都是吴胜蜀败。当年在吴蜀之间争夺荆州的战争打得激烈残酷，最终吴国大将朱然、潘璋在临沮击败关羽。后来朱然又因大破蜀军，拜征北将军、封永安侯，最后官至孙吴的右军师、左大司马，几乎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朱然墓的随葬品令人大开眼界，有共约六千枚的巨额钱币，绝大部分是汉代的“五铢”，也有少量“半两”、“货泉”。三国时期的钱有孙权时期所铸“大泉五百”、“大泉当千”，还有比较少见的蜀钱“直百五铢”。过去认定西晋时期的“太平百钱”，后来在吴墓出土，朱然墓再次证明这种钱币早于西晋。而“定平一百”过去也认为是李雄据蜀建元晏平(306年~310年)所铸，显然有误，三国时期已流通于世。

　　墓中还有三十三件青瓷，器形种类繁多，展示了东吴的瓷器已经扩及到日常生活的许多方面，也是当时青瓷最精美的代表作。

　　包括前面提到的漆耳杯，墓中总共有十几个品种、六十多件精美的漆器，有的漆器上有“蜀郡作牢”的文字，填补了汉至六朝漆器工艺史的空白。蜀地从西汉中期直到东汉以制造漆器著称，以往认为由于东汉末停止向宫廷供应使生产衰落，朱然墓的漆器说明如果不是东汉时期的产品还在使用，就是当地漆器生产并未终止。由于漆槅、凭几在汉代未曾见过，是三国时期属地制造的可能性更大。特别引人注意的是漆盘上有“季札挂剑”的故事，也有“童子对棍”的图像，还有自由流畅鱼水纹样。器漆案上的宴乐的场面更为罕见，应该是当时精通人物绘画的高手的作品。

　　墓中出土的精美文物许多前所未闻，不仅使人们对孙吴时期的文化内涵有了新的认识，还透露出很多研究历史的信息线索：蜀国的质量低劣、价值很高的“直百五铢”何以出现在东吴?难道在这里流通使用?而大量蜀国的漆器出现在墓里，莫非是朱然多次战败蜀国的战利品?有趣的是，三国时期中国与日本有密切的往来，日本出土不少这一时期中国输入的铜镜等实物，中国汉字逐渐东传日本，如今日本语中的名片，汉字仍写成“名刺”二字。还有一件平漆屐，其样式至今也在日本流行。

　　朱然墓是值得回顾的重要考古发现，精美的文物是三国时代南方地区物质文化的缩影。朱然这一著名历史人物，又是因活捉关羽而威震四方，立功封侯，把他推向业绩的顶峰。这令人感慨地想到清末以收藏甲骨名世、又以写《老残游记》著称的刘鹗所写的一首诗：“得失沦肌髓，因之急事功。冤埋城阙暗，血染顶珠红。”(齐东方)

　　附：作者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