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下由政府领衔的传统文化争端,已经越来越变味,在相关的话语体系里,功利和霸道无一例外地粉墨登场。
端午之争,不过是当下地方争夺传统文化遗产的一个缩影。
端午之争,这个近年来流于世俗的现象,由于有了地方政府的介入,牵起的事端有越来越复杂的趋势。今日更甚。
近日有报道称,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所长夏日新认为,端午和屈原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在隋唐时期,端午和屈原的关系在全国范围内确定下来。然而,苏州科技学院人文学院戈春源教授却并不认同该观点,他认为端午节最早纪念的人物是被奸臣陷害而自刎的伍子胥。“《荆楚岁时记》一书有记载,‘斯又东吴之俗,事在子胥,不关屈平也’。”戈认为,伍子胥是春秋时期的人,而屈原则是战国后期人,伍子胥比屈原早两百多年,所以端午节最早起源于苏州。
事关端午的传统文化,老百姓有些争论,学者有些不同的意见,这个太正常不过了。从认识事物的本原,尊重历史的真相的角度而言,争论和商榷,原本是非常单纯,可以煮酒论英雄的活,干脆利落,落一个心下坦荡。
可是当下由政府领衔的传统文化争端,已经越来越变味,在相关的话语体系里,功利和霸道无一例外地粉墨登场。
端午之争,不过是当下地方争夺传统文化遗产的一个缩影。
“诸葛亮躬耕地”之争就是一例。电视剧新《三国》播出后,关于诸葛亮隐居地情节引起了河南南阳人的强烈不满,当地最大的论坛在网上发起“拒看新《三国》,保卫卧龙岗”的倡议书。这种民间的情绪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关键是这背后是由来已久、经久不息的河南南阳、湖北襄樊两地之争,新《三国》不过是一枚新的话语炸弹。
这种地址、地名之争具有的广泛性,更令人目不暇接。2006年,山东东平县“梁山泊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在对外宣传中将腊山改称为“前梁山”,将六工山改称为“北梁山”,将东平湖改称为“梁山泊”,引起山东梁山方面强烈不满;河北省正定县和临城县争夺赵云故里,到了对骂的程度。
热闹之中,一种为人不齿的争夺战也展开了,这就是众所周知的西门庆故居之争。
这是这么多年来,诸多的地方争夺战中最荒唐的一例,真是成何体统!
然而,整出不齿之争,也并不算完全意外。无利不趁早,如果一个地方文化遗产实在缺乏正面的代表,那么有西门庆先生也是聊胜于无。哥争的不是西门,争的是看潘金莲卧床的游人啊。
但是,地方政府有那么多的经济难题需要破解,有那么重的民生建设任务需要承担,有这个必要和精力凑这个热闹吗?
正如前述,许多文化争端纯属于学术和民间话题,地方政府本该闲看云起云涌,不去媚俗掺和,成为争端的主角。然而,地方政府的“反其道而行”,只是更明确地表明了一种取向:地方利益当前,主政者怎敢怠慢?政绩观念作祟,为官者怎能漠然?没“文化”创造“文化”也要上!
据报道,东平县的该旅游公司实施所谓的“更名战略”,意在借“梁山”之名提高自身旅游区的知名度。四川大邑,重建的赵云祠墓将加入三国主题旅游线。在江苏,六年前开始的疯狂“吴都之争”,使苏锡常三名城撕破脸皮。但在“是大兴土木搞开发,让古代资源为今天所用,还是投入巨资搞考古,让千古之谜早日真相大白”的选择中,纷争的各地却殊途同归:开发利用。无锡欲在太湖边阖闾镇建造现代版“阖闾公园”、常州武进县政府欲建雪堰阖闾城遗址旅游度假村,一时间“吴王经济”甚嚣尘上……可见,三地争面子是不假,争票子更是真。
满眼看不到一个“钱”字,但是落脚点都在于“钱”,这种高明的掩饰手法是以文化遗产的被利用、民生建设的被漠视为代价的。
端午之争,自然也不能免俗。2009年9月,韩国的端午祭申遗成功4年后,湖北秭归县的“屈原故里端午习俗”、黄石市的“西塞神舟会”,湖南汨罗市的“汨罗江畔端午习俗”和江苏苏州市的“苏州端午习俗”共同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种共同分享的局面也许是息事宁人的办法,但是这种局面客观上造成了端午经济的四处开花。长江商报这样表述道:在“申遗”成功之后,人们发现,“申遗”单位保护文化遗产的兴趣远不及商业开发,与端午沾边的相关事宜成了打造各式各样旅游文化节的最好借口。
端午之争如此,其他诸多争端也如此。河北两地方政府为争赵云墓及故居不惜痛下血本,其中一个地方政府愿意投资1亿元建赵云墓、赵云庙、赵云祠。
悲哀的是,为“地方利益”而争个头破血流已经是令人惊诧,而地方政府表现出的慷慨激昂,更往往是以“地方利益”的大帽来遮盖地方官员的政绩冲动。地方之争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地方之争充满了地方主政者的权力影子,有谁见过原该理性的地方之争,竟然有了一丝泼妇骂街的味道?
真民生与“假文化保护”孰轻孰重,一些地方政府该反省了。
值得点破的是,在地方政府主导的某某之争中,一些学者之口不幸成为闪亮的工具。一个纯粹的学者,应当摒弃学术研究上的地方主义束缚,但是看看今天的一些学者为着地方“鼓与呼”的劲头有多盛,就可知道这可能已成为一种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