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还原窦圌山 修旧如旧的精细缝合

　　四川省窦圌山云岩寺古建筑群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川中著名风景名胜地。而“5·12”汶川大地震中，70％的古建筑严重损坏，30％的古建筑整体垮塌。岩体出现不少崩塌的前兆，山体更是被地震拉出无数裂缝。
　　保护窦圌山，最基础的步骤就是“岩体抢险加固工程”，而与一般工程不同的是，这是以文物保护为核心目标的地质灾害防治工程。
　　目前，加固工程正在文物建筑下面的山体上同步进行，一旦山体牢固，窦圌山云岩寺等古建筑群将在奇峰间重现光彩。
　　3月，江油窦圌山三座奇峰间钢管铁架林立，已经渐成合围之势，这样的情景在城市的建筑工地随处可见，但脚手架将一座山合围，也许是世界罕见的。这些铁架将超过峰顶2米以上，将山体包围，在四周一遍金黄的油菜地衬托下分外壮观。窦圌山危岩抢险加固工程，目标是再造一个全新的、更加稳固的窦圌山，“八级地震也不会动摇它”。
　　“接骨手术”，窦圌山变“铁山”　　
　　将植入3.6万米钢筋，为窦圌山完成一次外科“接骨”的“大手术”，让地震后坍塌变形的窦圌山重生。
　　窦圌山三座奇峰原高60-70米，天然坡度多在70度以上，为江油国家地质公园的一部分，属于典型的砾岩丹霞地貌，生成于距今已有1.42亿—1.5亿年的侏罗纪晚期。奇峰的峭壁看起来就像是用水泥和鹅卵石堆砌起来的，山壁上凸起的累累鹅卵石紧紧地嵌在山壁上，看上去轻轻一拨就可落下，其实坚固无比。但是，“5·12”特大地震却动摇了整个山体。震后原来稳定的岩体纷纷移位，大量的裂缝把山体撕开了无数的口子。　　
　　记者在现场看到，在通往窦圌山碧云洞的山路上方，两块巨大的岩体被几根钢缆紧紧地捆住，在它们下面是一个临时性保坎，艰难地支撑住了上百吨重的岩体。2008年9月24日，一场暴雨几乎让它们崩塌下来。“如果崩塌，上山峰的道路就完全被堵住了。不得已，我们采取了临时措施，用保坎稳住了巨石。”工程监理、地矿眉山工程勘察院工程师杨勋池介绍说。
　　“三个峰顶的危岩体随地震均已发生不同程度的倾倒、滑塌，未破坏的危岩体在暴雨等因素下也会‘前赴后继’的崩落，对顶部殿宇的修缮及以后开放和游人的安全都造成极大威胁。”震后勘测报告上的这段话，“诊断”出了窦圌山的山体现状。
　　专家们介绍，随处可见的宽窄不等的裂缝，岩体的错位情况，普通人是看不出潜在的危险。目前，窦圌山依然处于开放状态，在一些危险地段都有安全人员在劝阻游客不要深入危险区。　　
　　回到工程现场办公点，工程人员打开电脑向记者介绍：“这是攀岩场危岩体的图片，一共有五处，受此次特大地震及强余震影响，部分危岩体顶部已经出现明显的外倾迹象，有的危岩体临空近30cm。”
　　专家们经过较全面的分析，得出了毫不乐观的结论：窦圌山的坍塌变形、破坏并不是偶然突发，因地质构造复杂，既有褶皱又有断层，当地活跃的地质构造作用，也是大量危岩体崩塌变形的重要原因之一，地震后显得尤为突出。要重新让坍塌变形的山体稳稳地站起，就需要给它的全身植入一副骨架，这对窦圌山绝对是一项空前“大手术”。
　　实施“大手术”，要将整个山体上打3000多个锚孔，最短3米、最长9米的锚杆，将穿过松动和不稳定的岩土，类似人体接骨打入钢针的办法。另外，每根锚杆伸入岩体，必须使它处在锚孔的中间，锚身和锚尾都有 “倒刺”增强稳定性，然后还要再向锚孔灌入水泥，将锚身与山体紧密粘合。深入山体的水泥将复合窦圌山内部的“空虚”，穿插在岩体上的锚杆锚索，会保证岩体、岩石不会崩落……
　　杨勋池他们每天穿梭于施工现场，查看山体“接骨”进程。“大大小小的锚杆总长度加起来有3.6万米，相当于36公里。”地质资料显示：呈南北走向的窦圌山，长2.8公里，宽1.68公里，海拔高度1140米，相对高度540米。也就是说，实施“接骨”修复手术之后，窦圌山将成为一座“看不见铁”的铁山。
　　“精细缝合”，窦圌山修旧如旧
　　“缝合”山体，裂隙注浆，卵石拼接，窦圌山的“装修”，每一步都按文物修复的办法小心地行进。　　
　　穿上钢筋后，“缝合”山体并不是那么简单。当地民众参与到山体的再造工程，因为道路狭窄，水泥只能用人工一袋袋地背扛上山。
　　3月16日中午12点起，在窦圌山文月峰旁一块难得平坦的地方，西安文物保护修复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人启动了一台小型空压机，一股股水泥通过管道注入远处的岩体。紧邻文月峰的一线天南侧岩壁上，地震造成的裂隙被临时塞上了编织袋。编织袋是装运水泥后剩下的，塞进岩缝里是为了不让注入的水泥流失。　　
　　注入口在离山路60多米高的地方，水和纯水泥按照1：0.5的比例调配；为了保证水泥进入最细密的缝隙里，加注管道直径不到4厘米，还要保证浆体灌注时不会在管道内凝结，裂隙注浆“缝合手术”进行得相当精细。
　　空压机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3点，记者往缝里观察，注入的水泥一点踪迹都没有了。“机器开始运转后，我们真不知道它会工作多久。”西安文物保护修复工程有限公司预算师吴嬴正这样介绍：“因为，我们无法测量裂缝在地底下的深度和宽度，因此填补每一条裂缝都难以做出资金预算，时间也很难把握，这也是修复方案中唯一不可能有准确数据的地方。”整个窦圌山岩体抢险加固工程预计投入2500万元。
　　裂隙注浆是整个项目中工程量最大的一项，而整个抢险加固工程的复杂程度也在国内罕见。西安文保公司曾为映秀境内一大坝山体加固，具有丰富的岩体加固排险经验，但这次是“要把山体当成文物来修复”，因此被他们称作“在全国做过的最艰巨的工程”。
　　工程人员介绍，裂缝填满后，待水泥凝固，再对裂缝表面进行 “卵石拼接”处理。“有点像是装修艺术墙，尽量让修补处形同山壁，才算完成了岩体的完整修复。”表面 “卵石拼接”，是为了山体外观也像文物修缮一样修旧如旧。窦圌山外貌，因山腰表面镶嵌着凹凸不平、大小不一、青黑白色的卵石。卵石小如豆，大如拳头，景观奇特。江油市文管所所长张敏告诉记者，通过人工水泥卵石精心“缝合”的山体，在外观上将尽量接近原来的样子。“经过日月风雨的雕琢，许多年后我们就察觉不到修补的痕迹了。”多重价值，窦圌山修复是一本书。　　
　　修复窦圌山还是一次地质公园的再造。为保证窦圌山工程实施效果，在整个项目实施过程中须遵循“动态设计、信息化施工”的原则。同时，整个工程，将记录成一本图文并茂的书。
　　“地震之后，有关部门对山体进行了科学勘测，勘测结果表明，窦圌山沿构造裂隙不断剥蚀、溶蚀和崩塌而形成的石柱、石门、石墙、孤峰、驼峰、一线天等丹霞地貌景观，并未受到实质性损害。”江油文管所所长张敏介绍说，“如果是一座普通的山，震塌了也不用照旧修复。”因此,修复国家地质公园景区窦圌山，一开始就具有双重价值：一是保存地质公园实体，二是积累对崩塌山体、岩体修复地质工程的科研技术手段。
　　据地质资料显示，江油地质公园剖面属于典型的滨海和浅海沉积剖面，化石丰富，演化代表性好，对研究我国西南地区古地理、古气候和古环境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是国内外重要的研究和教学剖面。
　　早在2008年8月，中铁西北科学研究院有限公司就为窦圌山完成了《江油市窦圌山云岩寺地质病害工程地质勘察报告》，列出了多项治理措施。实施方案包括：以普通锚索、多重防护锚索、对拉锚索、普通锚杆、抗剪锚杆、微型锚杆，同时结合裂隙注浆、浆砌片石支顶、土体注浆加固、截排水沟等多种工程。“工程的难度让业内众多工程公司知难而退。”
　　施工单位需要文物保护修缮、地质灾害治理两项资质，这个“门槛”将大部分单位挡在了门外；加上工程量还无法预计，任何一个单位选择接下这项工程都需要极大勇气。“难度大，第一次招投标时都没有人来接手。”张敏介绍说。第二次招投标，“西安文保”将这块硬骨头接了下来。“除了支援四川地震灾区，我们也把它作为地质灾害治理的科研项目”，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而接手工程之后，他们在山体上共布置了简易观测桩60个，进行了裂缝监测1800次。设计出“江油市窦圌山云岩寺文物保护区岩体抢险加固工程施工图设计说明”，因为 “新问题随时可能出现，修复过程需要在严密的观测中进行”。　　
　　专家们都非常兴奋，这样的山体修复，对丰富地质灾害治理手法和地质公园的历史都是千载难逢的，据张敏介绍，整个窦圌山山体加固和文物修缮的过程，每一个环节都将被记录，最终写成一本书，为窦圌山留下宝贵的图文资料。它既是一本教材，也是一本新的旅游解说手册。　　
　　·相关链接　　
　　窦圌山文物古迹　　
　　窦圌山寺院里的星辰殿，建于南宋淳熙八年（1181年），此后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及乾隆十九年（1754年）经过了两次补修，殿的营造法式以及建造风格仍然保留着北宋工匠的手法，是我国现存为数不多的一处保存完整的宋代建筑，也是四川省现有的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　　
　　殿中有800多年历史的飞天藏，是我国唯一的道教转轮经藏，这座八棱八方四层的巨型木塔高10.8米，直径7.5米，即使是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仍可以在人的推动下转动，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文：黄里  图：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