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的瑰宝

欧弗洛尼奥斯陶罐（Euphronios　Krater）是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艺术家欧弗洛尼奥斯最杰出的代表作，瓶身上的绘图取材于《荷马史诗》中的故事，它生动地描述了宙斯儿子萨耳珀冬之死。数十年来，欧弗洛尼奥斯陶罐是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古董罐收藏的镇山之宝，曾被前馆长托马斯·哈维（Thomas　Hoving）戏称为　“火锅”（hot　pot），直到去年1月它才回到了阔别三十余年的故乡罗马。这也是意大利文物保卫战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成果。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人们的好奇与热情也所剩无几。如今的欧弗洛尼奥斯陶罐被安放在罗马茱莉亚别墅（Villa　Giulia）博物馆，参观者寥寥无几，空旷的展厅显得分外冷清。

而William　Morrow出版社最近出版的《迷失的圣杯：对一件无价之宝的史诗性追寻》或许可以重燃人们对于欧弗洛尼奥斯陶罐的兴趣，它详细地描述了这件珍品从古希腊经意大利伊特鲁里亚到达纽约，最后重返故乡的传奇经历。欧弗洛尼奥斯的另一杰作高脚浅杯（kylix，又名圣杯）也有着类似的遭遇。《迷失的圣杯》的作者、牛津大学考古学博士生兼美国记者维农·西尔维（Vernon　Silver）指出，两件艺术品均诞生于2500多年前的罗马小镇塞尔维托里（Cerveteri），它们出自同一位希腊艺术家之手，经同一位意大利古董商买到美国并最终回到意大利。

故事作者一丝不苟的叙述大概会令大都会博物馆和意大利当局感到一丝尴尬。事实证明，在到达大都会博物馆之前，这件当时身价高达100万美元的古希腊陶罐还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交易与阴谋。大都会曾辩称它来自一位黎巴嫩收藏家，然而陶罐其实是掠夺而来的赃物的谣言亦是沸沸扬扬。为此，意大利警方试图在著名的古墓之城塞尔维托里搜集相关证据。事实上，如今的塞尔维托里早已成为盗墓贼的天堂。

1971年年底，5名盗墓贼在小镇的边缘掘地15尺，发现了多个错综复杂的古墓墓室。他们低价转手了大部分保存完好的彩陶，直到数月后在报纸上读到关于欧弗洛尼奥斯陶罐的大买卖，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坑了一把。当年的失窃地点如今早已被厚厚的粉刷灰所覆盖，上面堆着黄色的扫帚，还点缀着几株紫色的锦葵。为了掩盖盗墓的痕迹，盗墓贼堵塞了隧道，之后性急的意大利调查人员用推土机填平了这块土地，以期尽快发现被盗之墓的入口，因此如今人们再也无法重构当地的原貌。西尔维指出，假如当时人们能以合适的方法挖掘现场，那么更多有关伊特鲁里亚人的资料将会被保存下来。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欧弗洛尼奥斯陶罐的重见天日的确应当归功于盗墓贼们。数十年来，它一直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古董罐收藏的镇山之宝。　意大利当局之后发掘出的许多珍宝已在塞尔维托里的考古学博物馆内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甚至会无声无息地失踪，而博物馆方面却一直对此保持沉默。

可以预见的是，自此之后，欧弗洛尼奥斯陶罐将与其发源地永远分离。如今另外一些由美国博物馆归还的艺术品一道位列罗马博物馆（Roman　Museum）的伊特鲁里亚艺术特别展区，参观者可在这些艺术品的标签上读到将其完璧归赵的机构名称。对于意大利来说，重要的并不仅仅是整理考古记录，更重要的是警示那些非法的文物收藏家们。

至于另一件艺术珍品高脚浅杯的命运更要悲惨得多。数年前，瑞士警察在搜查文物中间商贾科莫·梅迪奇（Giacomo　Medici）的日内瓦仓库时，不慎将其摔得粉身碎骨。如今，高脚浅杯的碎片依旧静静地躺在一座仿伊特鲁里亚神庙内，紧锁的大门不时引来参观者窥探的目光。

假如人们依然对欧弗洛尼奥斯陶罐遭劫的事实心存怀疑，那么盗墓贼中唯一的幸存者弗朗切斯科·巴特奇（Francesco　Bartocci）便是最好的证人。一直以来，盗墓在当地都是一个开放的行业，因此，巴特奇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并无多少悔意。他甚至表示，为自己参与了“如此伟大的一桩事业”而深感荣幸和骄傲，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陶罐流入了美国人之手，他很高兴如今这件珍品已然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