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讨流失文物之路注定漫长 或将面对更复杂前景

日前，法国佳士得拍卖行不顾中方的强烈反对，将圆明园流失文物铜鼠首和铜兔首如期拍卖，两尊兽首分别以1400万欧元被“神秘”的电话买家拍得。

作为特定历史事件的证物，圆明园流失文物，承载着太多历史的记忆和民族情感。因此，当圆明园铜兽首在国际文物市场上出现时，尽力追回并凑齐十二兽首，就成为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爱国举动。但此类行动面临的必然尴尬是，“回购”式抢救一旦成为惯例，不但敏感的国际炒家必然利用中国人的民族情感，恶意哄抬价格、牟取暴利——从首件回购的牛首，到此次拍卖的鼠首、兔首，价格暴涨十几倍，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回购行为本身便等于默认了现持有者对被掠夺文物的合法占有，也等于默认了其对中国政府或中国民众进行再次勒索式掠夺的合法性。

因此，此次中国国家文物局和圆明园管理处，明确表示反对以参与拍卖的方式回购鼠首、兔首，并坚决反对、谴责佳士得公司拍卖被抢掠的圆明园文物，同时再次申明不承认对被劫掠文物的非法占有，都是必要且恰当的举措。

不过从中国民间诉讼团体通过法律途径阻止拍卖的努力失败，和两尊兽首在一片抗议声中，依然以破纪录的天价被“神秘买家”拍得，证明中国政府和中国民间迄今为止的各项努力，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而且在中国文物回归的路上，还可能面对更复杂的前景。

回顾中国民间诉讼团体在法国的诉讼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难有成功的可能。在实际诉讼过程中，法国法院以原告并非适格的诉讼主体为由，使整个案件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实质的审理。事实上，在今后的类似诉讼中，即使中方能够以适格的诉讼主体，如国家文物局提起诉讼，在现有法律规定下胜诉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在目前的相关国际条约中，虽然体现了被盗文物返还原属国的共识，但对如圆明园兽首这类在150多年前被掠夺的文物如何返还其原属国，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支持。通过法律途径索回历史上被掠夺的文物，面临很难逾越的法律障碍。

面对此类难题的绝非中国一家。埃及、希腊等曾经的文明古国和近代史上的弱国，都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大英博物馆埃及馆里堆得满坑满谷的古埃及文物和木乃伊，在见证古埃及文明的伟大辉煌之余，也见证着近代以来埃及被侵略和掠夺的不幸历史。面对同样的法律难题，这些国家的基本做法是，一面不得不接受现有的法律现实，一面不断申明不承认劫掠者对被掠夺文物的合法占有，并在坚持主张追索被掠夺文物的合法权利的同时，不断通过政治、文化、道义等各种方式，强化追索文物的合法性，并付诸实际行动。

这些看似没有任何强制力的申明和呼吁，却并非全无意义的虚张声势。比之此前强者为王、掠夺合理的丛林法则，现有的国际文明规则和法律秩序虽然未尽合理，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而这一进步，正是在世界各国，尤其是相对弱势国家的不断努力下，才得以确立。目前可以支持文物回流的国际条约，分别为1954年通过的《武装冲突情况下保护文化财产公约》、1970年通过的《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和1995年通过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这些条约虽然并不具有强制力，也不能构成支持圆明园铜兽首回归中国的法律依据，但其进步的脚步却也清晰可见。随着世界文明共识的进一步加深，和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不断改变，国际社会签订新的国际条约、形成新的法律秩序，并非天方夜谭。

目前，中国国家文物局已经就佳士得公司拍卖圆明园兽首发表了措辞严厉的声明，并要求所属文物部门对佳士得拍卖行申报进出境的文物严加审核，摆明了佳士得可能面对的“后果”。中国民间诉讼团体的律师，也向拍得两尊圆明园兽首的“神秘买家”申明，不承认其“善意取得者”的合法身份。这一声明目前虽然不具任何法律效力，却也为今后的追索预留了伏笔。这种官方、民间的各自表态和努力，都会在实现追索流失文物的具体目标，进而促成新的国际共识的漫长过程中，起到或大或小但同样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