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新疆人痴迷黄金

当黄金价格一涨再涨，当越来越多的现代人热衷于黄金收藏时，你知道吗，古代新疆人比现代人还要痴迷于黄金。

肥胖的羊、雄健的豹、憨态的野猪……它们一个个体态优美，筋肉强健，体毛飞扬，形态各异。还有一串串薄片，圆的、三角形的，那么精美灿烂，如太阳一般，充满热力，光芒四射。那光芒照得你有点晕，让你想象不出，古代的新疆人曾经使用过这么富丽奢华的黄金饰品，而且黄金在他们的生活中，无所而不在。金出阿尔泰山

“二十四史的《周书》中，阿尔泰山被称为金山。这座金山四周盛产黄金，在这个盛产黄金的地方，出土这么多数量的黄金饰品，其实应该不足为奇。”1月6日，当年轻的于建军对记者再次回忆起那次发掘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2011年6月，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于建军和他的队员们，将哈巴河县加依勒玛乡塔木齐村东塔勒德水库周围的61座墓葬一一打开，发掘出土了300多件（套）黄金饰品。这是阿勒泰地区历史上发掘出土黄金饰品最多的一次，看到这些金灿灿的黄金饰品，于建军犹如摸到了彩票巨奖，欣喜若狂，眼眶潮湿。

“那些黄金饰品，大的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如指甲盖，一个个薄片片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工艺好，也很有艺术感，要是把这么小的东西一个个连接起来，太不容易了，可见当时的冶金技术非常发达，或许是当时冶金技术和手工业的最高水平呢。”于建军说。

他认为，将这些黄金薄片连接起来，可以镶嵌在陶罐、酒具、马鞍上，也可以挂在衣服、脖子上，甚至还有更多的地方。这让他和现场的很多人，一下子想起了张艺谋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人们生活在金碧辉煌的黄金中。

与黄金饰品一起出土的还有玛瑙珠、绿松石、陶罐、铁刀、铜镞等100多件陶器、铁器和铜器以及其它装饰品。墓葬群的周围，一条小河蜿蜒而过，还有羊、马、牛以及骑手等题材的岩画，星星点点，肃穆而立。于建军推测，大约距今2800年，这里曾经生活着一支游牧部落。

阿勒泰地区水草丰美，资源丰富，自古以来就是欧亚游牧部族长期活动的重要地域。这支游牧部落可能依山逐水而居，在很长一段时间，过着安定、富足的生活。他们喜欢用黄金来装饰自己，装点生活，印证了古代新疆先民对黄金的痴迷、崇尚。 黄金文化

中国人崇尚玉，西方人崇尚黄金。中国历代皇帝几乎都将玉器当成祭献上天和祖宗的礼器，腰间也时常揣着一块宝玉，达官贵人将玉器视为贵物，悉心保存。从距今6000至7000年前，到战国秦汉时期，崇玉之风在中国十分普遍。而西方族群，虽说很早也使用过玉器，但最终没有形成像中国连绵几千年的崇玉文化。相反，他们对黄金的崇拜，和中国人崇尚玉一样，形成了一道文化奇观。

古埃及文字称，黄金是“可以触摸的太阳。”拉丁文里，黄金是“闪耀的黄昏”。早在7000年以前，苏美尔人就进入了金石并用的时代。古巴比伦的两河文明在黄金的装饰下繁复而灿烂，《圣经·旧约》说：“从伊甸园里流出一条河，河里流淌着黄金”。

西方贵族们，生前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用黄金来点缀，以显示身份的高贵和富有。尤其是游牧族群，更是视黄金为奢侈品，将黄金镶嵌在马鞍上，装饰在衣服上，佩戴在衣服上。阳光下令他们浑身闪闪发光的黄金，让茫茫草原上原本渺小的自己，变得醒目起来，他们就在这闪耀的光芒中，寻找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寻找心底的快乐、踏实。玉宁碎不弯，黄金坚韧而热力四射，更适合流动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玉属于定居生活，黄金是游牧文明的产物。

死后，他们还会带着大量的黄金饰品入葬，如果是王，身旁则放着一把金权杖。不知什么时候，这种携金入葬的习俗一直向东传播到了新疆地区。据新疆考古资料，新疆罗布泊地区北部的营盘墓地，曾发掘出土了一具男尸，衣服、鞋子、还有额头上，贴满了金片，连鼻子里塞的丝绵团，都缠满了细细的金丝线，可谓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新疆伊犁的波马古墓里，高鼻浓眉，八字胡须，两眼炯炯有神男主人的脸上，戴着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金面具。在焉耆县博格达沁遗址附近一座古墓出土的八龙纹金带扣，曾是焉耆王的心爱之物。吐鲁番的古墓里，曾发现死者的嘴里，含着罗马金币，还有哈密的墓葬里，发现了大量的黄金饰片。所有这一切，都可以在西方找到文化根源。

远古时期，中亚草原游牧族群以金银器炫耀其身份和地位，或赋予神力，成为与神灵沟通的圣器。今天的新疆哈萨克族、蒙古族、柯尔克孜族等民族，依然有着崇尚黄金饰品的风俗，这说明崇尚金器是草原游牧民族的一种文化传统。 金器上的动物图腾

最有意思的是，很多黄金饰品上面刻着一个个动物图案，让我们看到，黄金不只是物，还是一种精神崇拜。游牧人牧养着各种牲畜，如马、牛、羊，也经常遇到麋鹿、狮、虎。狩猎生活，使他们的大脑中充满了这类动物形象。所以，新疆所出土的金器的纹饰，很多都与狮虎等动物有关。

追随这些历史，于建军再次仔细地一一回味着，从东塔勒德墓葬群里发掘出来的黄金羊饰品上，他发现了格里芬的文化元素。

格里芬是希腊神话里的鹰头狮身有翅膀的神兽。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不知如何解释它。希腊诗人阿利斯铁曾漫游过中亚草原，他在自己的诗中，曾把远古时期居住在阿尔泰的斯基泰人说成是“看守黄金的鹰头狮身兽格里芬”。

后来，在阿尔泰山北麓的前苏联地区，考古学家们发掘出土了格里芬的木雕像和红铜浮雕饰品，才证实了这种鹰头狮身的格里芬，很可能是生活在阿尔泰地区部落的精神图腾。让于建军感到庆幸的是，眼前刚出土的黄金饰品，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这样的精神图腾，并不只是在阿勒泰地区有，在整个新疆地区，甚至中亚草原游牧族群都有。草原游牧族群的男人们，希望自己如同这些猛兽一样驰骋在草原，所向无敌，女子也如此。在乌鲁木齐南山鱼儿沟的2000年前的黄金墓里，新疆考古专家们曾发掘出土一位可能是部落酋长的千金，或者是王妃之类的贵妇人，她的身体已“粉身碎骨”，但8块虎纹金牌、4条虎纹金带、一块金狮牌，还有200多件金器和金珠、金花，透着悠远历史深处的奢华和精神崇拜。

此外，托克逊县阿拉沟墓葬发掘出土的战国至西汉时期的虎纹、狮纹金饰牌和金箔带，乌苏县发掘出土的战国至西汉时期的金器上面的金鹰，还有内蒙古、甘肃等西北地区以及南西伯利亚的图瓦共和国北部阿尔赞一座高规格墓葬，曾出土的5700多件金器上面的各种动物纹样，无处不显示着格里芬的精神图腾。

黄金饰品上的格里芬，述说着一种古老神话，寄托着一种精神图腾，也将传奇色彩的黄金文化，写在了新疆这块古老土地上。 古代“黄金之路”

古代的新疆地区，产玉，但当地人不尚玉，玉都被运到了内地。产黄金，又很难找到高水平的冶炼中心。这大概和新疆的偏远、荒冷、原始有关。

于建军推测，从东塔勒德墓地出土的那些精美的黄金饰品，很可能是当地生产的，并且影响到周边邻近地区。“当时阿尔泰地区黄金贸易十分发达，既给周围提供黄金原材料，也制作各种黄金饰品。不过，早期黄金饰品的设计和加工技艺以黑海北岸地区斯基泰人的最为发达。”

追寻世界史前黄金史，距今3000年左右，斯基泰人从西方向亚洲草原席卷而来，定居在阿尔泰地区，在这里开掘黄金，然后把采到的黄金原料源源不断运到西方进行加工。后来，来自匈奴的巨大压力，使他们不得不放弃这里，再次回迁到西方。中国历史典籍中，记载的月氏人，正是他们中的一支。再后来，他们打败了建立在阿富汗的希腊——罗马文化的大夏帝国，建立起了一个自己的国家，这个帝国叫贵霜。

1979年，阿富汗境内曾发掘出土了一个世界罕见的巨大黄金古墓。20000多件黄金艺术品，惊动了整个世界。当时，美国《时代》杂志报道了这个惊人的发现，并称其为“黄金之丘”。

罗马神话爱神丘比特、维纳斯、手持长矛盾牌的女战士、中国士大夫……考古专家们仔细察看和研究了这处高规格的墓葬，推测它可能是大月氏的王族，携带着大量黄金，从东向西迁徙而来。

很多黄金原料都被运送到了四周的欧亚地区进行冶炼加工，然后向四周传播。

如何传播呢？沿着阿尔泰山向东南方向，经过哈萨克斯坦，走过乌拉尔山南北草原，可以进入里海、黑海以北沿岸的南俄草原。向北，则经过俄罗斯，与南路会合。就是这条草原路线将中国与古希腊文明很早便连接了起来。而从阿尔泰山向东，翻过蒙古高原、阿尔泰山和天山山脉组成亚洲草原的东段，一条早于丝绸之路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之路，也是最早的亚洲草原通道，不知不觉被开拓出来，人们称它为古代“黄金之路”。

这条“黄金之路”上，因为特定的地理位置、自然资源以及历史文化等因素，不同族群、不同血缘的游牧部落多，族群的迁徙、战争、角逐、融合等从来没有间断过，但无论是哪个族群，在哪里生活，黄金始终是他们的崇尚之物。他们与那些沿途遗存下来的岩画、鹿石、墓地石人、石碓墓、石围墓、石棺墓一起，把当年草原民族古老的历史文化真实地记录下来，也让进行新疆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队员们行走在野外调查中，把这条“黄金之路”，看得越来越清楚。那些黄金饰品，大的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如指甲盖，一个个薄片片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工艺好，也很有艺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