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旧折扇凝聚两代情

曾有人问我：“谁藏有海上近代著名老报人严独鹤先生那线条清逸、书卷气浓的墨宝？”——他想收藏一件。据我所知，弥足珍贵的严老书法从前只是给朋友写几幅，传世不多，拍卖会上仅见一二件。近见沪上名印家陆康主编的《澹安藏札》中有严独鹤写给陆澹安的信札一页，是难得一见的严独鹤手迹之一，信中内容是与陆澹安商谈关于《水浒》作者问题研究的事……

壬辰夏日，笔者到南昌路上沪上知名书法家周家盛兄“无为居”书斋游，拜观完他集藏的吴湖帆、谢之光等名家书画后，一把骨子精良的旧折扇，引起我的注意，扇面书录陆游诗《上虞逆旅见旧题岁月感怀》：舴艋为家东复西，今朝破晓下前溪。青山缺处日初上，孤店开时莺乱啼。倦枕不成千里梦，坏墙闲觅十年题。漆园傲吏犹非达，物我区区岂足齐。学文先生雅正。落款：严独鹤。“呵呵，写得好！何处觅到？”答：父亲遗物，几十年来秘藏在老屋大橱顶上夹层里，刚刚寻得。家盛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家住在西藏南路杀牛公司后面的自忠路口，他父亲周学文早在求学时就一直喜欢读《新闻报》的副刊《快活林》杂志上严独鹤先生那言辞精辟、针砭时事、笔墨幽默、用句辛辣的佳文，看完后还一篇篇剪贴珍藏，用现在时尚话来说，周学文是严独鹤的铁杆“粉丝”，有位教书朋友与严独鹤熟识，周学文还听说严独鹤是个书法家，就请那友人到霞飞路上喝咖啡，请他去跟严先生说，他想出高价求写一扇，严独鹤获悉此事，爽快地说，钱不要，喜欢，写一扇赠他就是，周学文收到墨宝开心啊，竟一夜未眠！有缘分的故事接着讲，上世纪五十年代，周家移居到重庆南路39弄9号，与7号里居住的严独鹤做了邻居，周学文浑然不知晓。某日，周家盛串门到严家玩，看到严独鹤老先生书写毛笔字，十分惊奇，少年大胆叩教，说：“严家公公，请您教我学书法吧。”严老抬头看了看说：“小青年学书法很好，但我没有能力教你，我的老友陆澹安书法一流，你可前去叩教。”家盛回家跟父亲一说此事，周学文大吃一惊，说，哎呀！我竟然还不知道，隔壁邻居就是旧时送我扇面、是我最敬仰的、做人厚道、学问高深、老上海大名鼎鼎的严独鹤先生啊！

“文革“时，周家遭到抄家，古玩书籍被扔上卡车，呼啸一声，绝尘而去，家盛曾听他父亲说他最喜欢的严独鹤墨宝的扇子东藏西塞，躲过一劫，后来不见了，直到最近才寻得。周家盛感慨地说：“一把严独鹤先生的手迹成扇穿越时光重见天日，凝结着两代人的情意与缘分，我现在写的书法也受到当年严老公公的影响，更值得我崇敬和学习的是旧时文人那高贵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