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鼓吹车和戏车

“鼓吹车”一词最早见于《隋书·礼仪五》：“上施层楼，四角金龙，衔琉苏羽葆。……楼上有翔鹭栖乌，或为鹄形。”宋代沿袭旧制，但是改叫“白鹭 车”。《汉书》里只有“鼓车”一词。由于这种车上不但有人敲鼓，而且有人吹奏乐器，所以，笔者采用孙机先生的提法，称其为“鼓吹车”。关于汉代的鼓吹车和 戏车，孙机先生在《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中已有精彩论述。他认为，鼓吹车是仪仗用车，车上有建鼓，有击鼓和奏乐的人。戏车是在歌舞百戏中用的，车上除了 建鼓和吹奏者以外，还立有高橦，并有艺人在橦顶的平台上表演杂技。

鼓吹车的出现可能要早于戏车。2002年，江苏连云港海州区的一座西汉墓（M1）出土一把漆绘木尺。该木尺长22.5厘米、宽1.8厘米，尺的两面 均涂白漆，上面彩绘车马人物出行图。在尺子一面的仪仗队伍中，轺车后面画有一辆由大象拉着的鼓吹车，车后跟随两骑（图一）。此鼓吹车的车厢为长方形，敞口 平底，四周有低矮的围挡。车上立一建鼓，鼓身施彩绘，顶饰华盖和向外延伸的伞弓状羽葆。鼓左右两侧各站一人，弓腿压胯，一手执桴前指，另一手执桴上扬，作 击鼓状。建鼓下方对坐二人，绘得不甚清晰，似在奏乐。车厢的四个角均插一根棨戟。在击鼓二人的旁侧，还左右对称地各立一小鼓。这辆戏车的两个车轮很小，车 厢又很长，从视觉上看，整车很难保持平衡。笔者认为，也许是因为尺子太窄，高度受限，所以绘者将车轮处理得这么小。

据《汉书》卷七六《韩延寿传》记载，延寿“衣黄纨方领，驾四马，傅总，建幢棨，植羽葆，鼓车歌车，功曹引车，皆驾四马，载棨戟”。孟康对鼓车的解释 为：“如今郊驾时车上鼓吹也。”颜师古注曰：“郊驾，郊祀时备法驾也。”可见，鼓吹车是郊祀时的仪仗用车，车上有棨戟，即用木头做成的仪仗戟。韩延寿传里 对鼓吹车的描述，与海州M1漆尺上的鼓吹车近似。韩延寿是宣帝时人，由此可以推测，海州M1的时代为西汉中期偏晚。

山东长清孝堂山石祠的时代约为东汉早期，石壁上线刻的车马出行图上有两匹马拉的鼓吹车，这时的鼓吹车已经发展成上下两层(图二)。车上立有高橦建 鼓，鼓顶端有伞盖和装饰龙首的伞弓。伞下二人站在车厢的顶棚上，相对击鼓，此为上层。下层车厢内，四人两两对坐，正在吹奏埙、排箫等乐器。

戏车是在鼓吹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与后者最大的差别是增加了高橦和杂技表演。戏车通常出现在“鱼龙曼延”的百戏队伍中，它的娱乐性很强。东汉前 期，李尤在《平乐观赋》、张衡在《西京赋》中，都生动地描述了长安城的百戏盛况，里面均提到戏车。《平乐观赋》云：“戏车高橦，驰骋百马。连翩九仞，离合 上下。”《西京赋》说：“尔乃建戏车，树修旃，侲僮程材，上下翩翻。”

山东沂南东汉末年画像石墓中，就有生动的戏车图案（图三）。在壮观的百戏队伍前列，是七盘舞和杂技表演。后面有三排敲鼓和吹奏的人，路旁还有人演奏 编钟和编磬。其后行走着龙、鱼、神怪，并且夹杂各种杂技表演。有扮作仙人者，手抚仙树导引凤鸟。凤鸟之后便是戏车，车厢仍是围挡式，车内前角有一御手，驾 驭三龙。车中央立一高柱，柱中央有一大鼓，鼓下还伸出一个小鼓。鼓上装饰华盖和树枝状羽葆。柱的最顶端有一平台，台上有一人表演倒立。此艺人身材瘦小，赤 裸上身，光脚，大臂和腿上均着戏服。他可能就是《西京赋》中提到的“侲僮”，即幼童。车内坐着四名乐师，吹排箫或者击鼓。车后伸出两个杆状物，杆首饰流 苏。在御者身后，还立有一根顶有平台的高橦，其高度甚至超过了车内中央的高柱。可以想见，如果两根高橦上同时有人在表演杂技，将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总而言之，不论是鼓吹车还是戏车，都采用了特制的斗形车，车厢的围挡较矮，以便路人欣赏。车内建鼓和车厢围挡上都绘有精美图案，建鼓还饰以华盖、羽 葆和流苏。车上有击鼓、奏乐和杂技表演者，他们显然都受过专门训练。而这些都需要雄厚的财力做支持。所以，即使在游乐成风的汉代，戏车也是一种奢侈的游 戏。事实上，当时的有识之士已经对此表示出忧虑。《汉书》卷六五《东方朔传》记载，武帝问东方朔：“吾欲化民，岂有道乎？”东方朔回答：“孝文皇帝之 时……以道德为丽，以仁义为准。于是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为小，图以建章……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罽……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聚珍 怪……上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独不奢侈务农，事之难者也。”（作者单位：文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