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协委员张柏、刘庆柱谈民办博物馆发展——期待“可能”变为“现实”

1997年6月15日，国家文物局原局长吕济民（左四）与国家文物局原局长（时任北京市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右三）为北京古陶博物馆开馆揭幕

　　三年前，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原所长刘庆柱有过一个“援助《古陶文明坐标系》计划”的提案。他在提案中建议：“对国内唯一、主要从事古代陶器研究、开展‘古陶文明坐标系’的主要单位‘北京古陶文明博物馆’给予不同内容与形式的支持和资助，帮助解决长期以来困扰其发展的馆舍问题，从而促进《古陶文明坐标系》计划的有效实施（该馆有超过5000件古陶文物拥塞在古陶文明博物馆陋小的库房，它们是‘坐标系’上的重要标本，是‘基础工程’的重要基石）。支持并援助建立‘古陶文明基金会’，从而对《古陶文明坐标系》计划及古陶文明博物馆事业给予长久的支持和保障。”
 
　　三年过去了，“援助《古陶文明坐标系》计划”的提案，并没有明显改善北京古陶文明博物馆这家民办博物馆的处境，而馆长路东之不幸于去年10月英年早逝。
 
　　今年“两会”，当记者碰到刘庆柱谈及当年那个提案时，他颇感遗憾：“路东之走得太突然，来不及为他付出一生心血的博物馆作任何安排。北京古陶文明博物馆里展示的都是些陶器、陶片、砖瓦、封泥等，虽然没有夺人眼球的华丽珍宝，但是这些古陶中所包含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毫不逊色。由于可视性不强，古陶博物馆的社会关注度不高，因此博物馆的运营对于馆长路东之来说有很大压力。我当时想是否可以和有关部门协调一下，给古陶文明博物馆以支持。”刘庆柱愈谈愈伤感：“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像路东之这样的民办博物馆人是在替国家收藏历史，在他们困难时，我们也应该给予帮助。”
 
　　路东之去世了，他的博物馆将何去何从？路东之夫人告诉刘庆柱：她要把古陶文明博物馆继续办下去，因为她觉得这是对路东之最好的怀念。而刘庆柱这些朋友们对此却不这么乐观，路东之在世时，博物馆的运营尚且艰难维持，他死后，博物馆的生存将更加艰难。
 
　　“东之心中有一个梦，叫做‘可能’，他用‘可能’解释着他自己的行为。”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与路东之相识已久。15年前，马未都和路东之一同获批建立民办博物馆，首批民办博物馆只有四家，如今这四家，只有观复博物馆和北京古陶文明博物馆还在坚持。马未都在悼念路东之的博文中这样写道：“东之说，我将在我的博物馆里把我的精神领域的一切发挥到极致，从而实现我的‘可能’境界。”
 
　　在全国政协委员、国家文物局原副局长张柏看来，民办博物馆的发展到今天，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或继续前行、或停滞不前、或向后倒退。解决民办博物馆的核心归根结底还是政策问题。2010年1月29日，国家文物局、民政部、文化部等7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民办博物馆发展的意见》，就积极鼓励、大力支持民办博物馆发展提出了三条意见：高度重视，积极促进民办博物馆健康发展；加强扶持，为民办博物馆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依法办馆，全面提高民办博物馆的质量。“国家是要扶持民办博物馆的，但是具体的政策还没有，目前急需根据‘七部委’的文件将如何帮助、怎样扶持民办博物馆的政策落到实处。”
 
　　近几年，随着民间资本的壮大，民办博物馆逐步进入了快速发展期。2009年有关部门统计，经各地政府主管部门登记注册的民办博物馆已达328家。据刘庆柱的了解，我国民办博物馆的现状普遍堪忧，建设得比较好的如苏州东吴博物馆，或许可以成为其他民办博物馆的借鉴。刘庆柱介绍道：“陈凤九是江苏省内颇有名气的收藏家，随着收藏的不断扩大，他便有了办博物馆的想法。在与当地政府协商之后，他决定捐出大部分藏品给国家，而政府帮助其解决馆舍和经费问题。”这样一来，国内最大的公办民助博物馆苏州东吴博物馆由此诞生。2400多件藏品中有1400件来自陈凤九先生的捐赠。全馆藏品分为铜镜、青瓷、石雕、唐三彩等九大系列，涵盖中国各历史时期。2011年1月9日，苏州东吴博物馆正式对外免费开放。
 
　　张柏较为推崇国外私立博物馆的运营模式。他提到了从事博物馆运营的“盖蒂基金会”。据有关媒体介绍：“盖蒂基金会的资金来源是已故石油大亨保罗·盖蒂(J. Paul Getty)的遗产。盖蒂毕业于牛津大学，一生酷爱收藏艺术品，并设立基金会来运作和管理该博物馆，这就是著名的GETTY VILLA。基金会将GETTY VILLA运作和管理得很好。”张柏说：“将来民办博物馆不应是国家的，也不是个人的，而是社会共有的。在中国，因为相关政策跟不上，有些民办博物馆人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虽然民办博物馆中展示的藏品是收藏家自己收藏的，但是一旦成立了博物馆，从某种程度而言，藏品的所有权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博物馆的藏品还是归收藏家个人，当他想出售时还可以随意出售，那民办博物馆和文物商店有何区别？”
 
　　在这一点上，马未都走在了其他民办博物馆人的前列。
 
　　2010年6月，马未都宣布正式创建观复文化基金会，并将其几十年收藏的文物全部捐给观复博物馆，由基金会理事会统一管理。观复基金会接受社会捐赠，将借鉴国外同类艺术基金会的管理模式，探寻适合中国民办博物馆发展的运营模式。早在2007年，观复博物馆便开始实行理事会制，100名理事参与其中。马未都自身的知名度及良好的运营机制使得观复博物馆逐步成为民办博物馆中的“领头羊”。
 
　　张柏认为，像观复博物馆这样的民办博物馆并不多，民办博物馆的建设良莠不齐。“有的民办博物馆美其名曰叫博物馆，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展品陈列室。”张柏说道：“将来一旦建立了有关民办博物馆的政策法规，民办博物馆的性质和藏品的所有权明晰了，那么对于民办博物馆的管理就不一样了。现在是个人管，国家不管，社会也不管，将来是社会管，个人部分地管，国家帮助地管。社会上的基金会负责筹集资金，委托馆长专业管理，国家给予相应补助和政策性优惠如减免一些收税等。这样一来，民办博物馆更容易融入社会。每个民办博物馆就像一颗小星星一样，星星虽小，但是闪光，夜空下即是繁星点点。”
 
　　然而，拥有先进理念的马未都在目前相关政策缺失的情况下，仍然面临难题。2010年7月，有媒体报道：“因城市规划，北京大山子开始拆迁，其中包括马未都建立的观复博物馆。但马未都表示三五年内，仍将坚守在原地。他声明自己不是‘钉子户’，只是希望和政府协商，为已经三次易址的观复寻找新址……”直至今年3月，观复博物馆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址，当记者询问情况时，观复博物馆的媒体负责人说：“新馆选址屡遭不顺，马先生现在仍在努力中……”看来，没有法律的保护，民办博物馆的发展仍是危机重重。
 
　　张柏认为，将来的民办博物馆在博物馆行业里面，无论是从队伍建设、人才培养、为老百姓服务等方面都会有其自己的优势，并会在各个方面与国有博物馆形成合作与补充。民办博物馆会在国有博物馆的影响下，提高自己的层次和水平，国有博物馆也会从民办博物馆中得到丰富。“这两类博物馆，一定会走到一条路上去，只要相关的政策建立好，民办博物馆这支队伍定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渐渐壮大。现在十字路口很关键，‘七部委’文件的精神是积极的，只要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研和细化。我相信我们会做好的，因为总的形势是好的。国家经济在发展，社会在发展，老百姓对于文化的需求在发展，这几个发展会推动民办博物馆的前行步伐。”
 
　　张柏的话让人充满了期待。相信在不久的一天，路东之寄托于无数“可能”的北京古陶文明博物馆会帮他实现自己未完成的梦想，愿逝者安息。（中国文物报 马怡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