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百年老澡堂双兴堂：泡的不仅是澡

掀开一块印有红色“男”字的白布帘，再推开约2米高的古式半圆门，扑入眼帘的是一间仍较完整保留旧时模样的老澡堂。最里面是雾气腾腾的澡池，外面是更衣休息室，在靠近半圆门的地方竖着一排暗青色木质储物箱，更衣休息室两侧是24个躺箱，上面铺着垫子和白色单子。澡友们或端坐或躺卧，有议论时事的，还有托着下巴思考下一步棋如何落子的，自得其乐。仿佛突然进入一部老电影的拍摄场景，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当外面的建筑和生活以飞快的速度日新月异的时候，这里却以缓慢的节奏踱着方步，一派悠闲。这里就是有“北京最老澡堂”之称的双兴堂。

历经近百年风雨的双兴堂经历过怎样的变迁？缘何成为一群老年人的精神家园？当其所在的北京市南苑棚户区拆迁临近之际，双兴堂又将何去何从？这间老澡堂的命运，正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投以关注的目光。

双兴堂位于北京市南苑新华路上，附近是棚户区，正在进行一期拆迁。现在经营双兴堂的是一位48岁的东北汉子，叫熊志忠。在办公室见到熊志忠的时候，他刚从澡堂子里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出来。“下午不忙的时候就来泡一泡，静静心，提提神。”亲切的东北话从熊志忠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子憨劲儿。

八年前，熊志忠接手双兴堂，在这之前，他一直从事餐饮行业。可能因为小时候在家乡大泡子里洗澡耍闹的回忆太深刻也太美好，熊志忠总想着“要是还能找到那样一个有老式的池子，不光能泡澡，还能侃侃大山的地方该多好”。 2003年的一天，还真让他找到了，就是现在的双兴堂，可当时并不叫这个名字，叫“新纪元洗浴”。再往前追溯，还叫过“南苑大众浴池”，而最早的名字是 “双齐澡堂”。 1916年，在当时的南苑镇靠拉黄土谋生的王双奎买了一块临街地皮，约3000平方米，盖了个两层小楼，开始经营澡堂子，商号取的就是“双齐澡堂”。这些都是熊志忠在北京市档案馆的资料里查到的。名字的变化更新也成为这个老澡堂历史变迁的记录。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北京老澡堂子的代表，尤其是在那部以此为拍摄地的电影《洗澡》公映之后。 1999年，著名导演张扬执导的电影《洗澡》公映，这部具有浓郁北京特色、充满温情的当代都市生活伦理片，围绕老刘一家两代人对澡堂子和洗澡的态度，折射出当时社会百姓生活的状态，作品弥漫着一种怀旧情绪。

然而，电影拍完之后，“双兴堂”却在经营中变了味，等到熊志忠找到这个澡堂子时，已经面目全非。“当时这里经过了一些改建，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有怀旧的味道，直到2006年，有一天我找工人拆了房顶上的吊顶，原始的天花板露了出来，才渐渐找回了旧貌。”也就是那时，熊志忠重新起名“双兴堂”，双字保留，兴字取其生意兴隆之意。还于同年进行了注册，并申报了老字号。现在走入双兴堂，看到的就是一派古旧，走过岁月却不改旧时模样。

脱落的墙皮、褪色的瓷砖、颇具特色的躺箱，中式天窗，热气腾腾的澡池，当然，还有一些个光着身子在雾气缭绕中来回穿梭的澡友。“平时每天有100多人来泡澡，周末能有200多人，多是40岁以上的老年人，基本都住这附近，也有从城东和城北过来的，他们不嫌远，泡完澡也更愿意在这休息室呆上个把小时，和澡友们乱侃一番。”熊志忠说。在他看来，这些澡友很有意思，泡澡似乎只是一个途径，为的是凑到一起聊聊天、解解闷。“将一军”，在澡堂休息室的一张躺箱上，老张和老赵下起了象棋，旁边站着两位澡友围观。老张今年78岁，家就住在南苑，他说打6岁开始就在这个澡堂子洗澡了，现在每周都能来个三四次。“家里有点什么不高兴的事，来这里念叨念叨，气一会儿就没了。 ”老张说，在这里大家都光着身子，有那么点“赤诚相见”的意思。

59岁的韩大爷也是双兴堂的老顾客。细算算，也光顾了30多年。韩大爷说，他是在南苑长大的，中途离开了，现在上了岁数又回到南苑，但洗澡的地方基本没换。听说双兴堂可能要拆，韩大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希望是别拆，在北京很难再找到这么老的澡堂子了，来这里的人都挺乐呵的，很多经常来洗澡的都成朋友了。”韩大爷说，在这里泡了一辈子澡的人，谁也舍不得这里被拆。

比起那些澡友，熊志忠更加不愿意看到双兴堂有一天被拆掉。“双兴堂不能和那些现代建筑相比，这里有很多人的记忆，也有我的不少心血，说拆就拆的话，太可惜了。”知道澡堂子可能被拆，熊志忠心里非常着急，在他看来，双兴堂很有可能是目前北京仅存的老澡堂子了。

他也一直在为保留这种特殊的记忆和文化奔波着。2006年的时候，他就为双兴堂以及修脚、拔罐子等服务申请了老字号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据熊志忠说，北京市商委已经将双兴堂作为“中华老字号”的北京候选人，送往了商务部。而申遗的结果还没出来。

有专家发表观点称，老澡堂子很难算作典型的文化遗产，虽然确实是一种文化，但并不是所有的文化，都需要以一种直观的方式被保存。听到这样的说法，熊志忠有点激动。“现在有很多人厌倦了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经常去郊区吃野菜，这不是在追寻传统吗？ ”熊志忠担心有一天，那些还想再追寻传统生活的人，再也找不到可以承载他们怀旧情感的、不失历史韵味的地方，比如那些经常来双兴堂的澡友们。“不想让这些人失望”，熊志忠说，他已经把双兴堂的所有尺寸都丈量了一遍，并做了记载。“如果真的拆了，我就试着在这一带再找个地方重新建一个一模一样的老澡堂子，应该不愁没人来。”对于对老北京文化有着丰富和执著感情的熊志忠来说，这毕竟是个下策，所以熊志忠期待着申遗能有好的结果。